李丹若坐回到旁边椅子上,“听说你病了么,说你明天的舞都不能跳了,我想着必定病的重,就赶着过来看看,你今天还去跳了?”
“嗯,跳了四场,你来前刚回来,总算撑下来了。”红云脸色青灰的苦笑道。
李丹若吓了一跳:“跳了四场?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跳了四场?你这是什么时候病倒的?怎么病了还得跳?”
“都是早前应下的场子,不跳怎么过得去。昨天天快黑了才觉得不好,半夜里发作起来的,这场子都是前一天定下来的,不跳怎么办?昨天杨姐把钱都收进来了,只要有口气,就得上去跳完这一天的场子。”红云闭着眼睛,语调慢而没有感情。
李丹若皱着眉头,半晌才低声道:“把钱退回去……唉,算了,不说了,你跳也跳好了,请大夫过来诊过脉没有?怎么说的?药呢?抓回来没有?这一个人也没有,谁给你熬药?你吃过药没有?”李丹若转头看着四周,一迭连串的问道。
红云听的笑起来,疲倦的摆了摆手,“光听这话,还以为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我没事,也找人诊过了,我们班子里就有会诊脉的,没事,你回去吧,我没事,多谢来看我。”
“嗯,还早呢,等烧好水,药在哪里?让魏紫帮你把药也熬上,班里其它人什么时候回来?”
李丹若站起来,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只见魏紫三个人扎着手呆站在李云直身后,李云直正蹲在地上,极熟练的往地上的一眼矮灶里续木柴烧水。
这屋里没有炭炉子,那眼矮灶,其实就是在地上用土坯支了个类似锅灶的东西。
李丹若怔了片刻,才转身回来,和红云笑道:“热水一会儿就好,你就住在这里?”
“不是,我们住在旁边巷子里,这里有夹墙,暖和,等杨姐她们回来再回去。我们院子里太冷,我这会儿受不住。”红云低声解释道。
李丹若呆站了片刻,忙转身走到门口,示意豆绿将手炉递给自己,捧着手炉送到红云面前笑道:“姐姐肚子疼,拿这个暖暖,刚才吃饭的时候才换的炭,正热着呢。”
红云也不多客气,接过手炉抱在怀里,冲李丹若点了下头。
李丹若又拉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道:“这里头有七八两碎银子,你拿去用,这几天就好好歇歇,别挣命了。”
“瞧你这小妮子,跟你说了,我没事,你们富贵人家看我们,自然就是一个苦字,哪能都象你们那样,丫头婆子成群围着,咳嗽一声也跟天塌了一样,我就是病的不是时候,一年里头,就数这几天挣钱多。
银子你拿回去,我也不少挣银子,今天挣命,也不是银子的事,做我们这行,不能失信,就是做人,不也讲究个信字?你看我明儿就不跳了,再多钱也不跳了,你拿回去,我真不缺银子。
等杨姐她们回来,我跟她们就回去了,就有人照顾我了。”
红云一口气说了很多,直说的气都有点儿急了。
李丹若正要说话,魏紫提着壶进来笑道:“姑娘,水开了,红云姑娘,杯子在哪里?”
红云抬手又指了指那个床角,却看着李丹若苦笑道:“我这儿没法待客,你赶紧回去吧,多谢你来看我,又帮我烧了水,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等我好了,你再来看我跳舞。” “我知道。”李丹若看着魏紫放下壶,从那个白木矮柜上取了只看起来很是油腻的粗瓷碗,魏紫举着碗笑道:“我去洗洗。”
“不用,你们来前我还用它喝水,就是它,跟你们府上不一样。”红云仿佛在说一件极自然普通的事。
魏紫没再多话,倒了半碗水进去,轻轻晃了晃,端出去倒掉,这才又倒了大半碗滚水,递给红云。
红云将手炉在怀里放好,双手捧过碗,急切的吹着抿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又不停的吹着,小心的连抿了几口,才抬头看着李丹若道:“能喝口滚水,真是舒服,行了,我好多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儿我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多谢你,喝了这碗水,我想睡一会儿,你回去吧,等明儿我好了,你再来看我跳舞,再来玩儿。”
红云说着,放下碗,将怀里的手炉递给魏紫。
李丹若忙摆手道:“这个留给你用,这样的手炉我那儿多的是,你留着用,刚换的炭,能烧大半天呢,这屋子里不怎么暖和。”
红云迟疑了下,爽气的笑道:“那好,多谢你,我就不送了,多谢你。”
“嗯,那好。”李丹若站起来告辞:“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千万别来,明天我也不在这里了,不用过来,等我好了你再来,赶紧走吧,我就不送了。”
李丹若点头笑道:“那也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你只管打发人到我们府上,到后角门就说寻沈嬷嬷就行。”
红云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李丹若往前几步,象是仔细打量红云,手下却悄悄将荷包塞进了被子里。
红云被她看的笑起来,挥手道:“赶紧走赶紧走,真跟七老八十一样,好生啰嗦。”
李丹若辞了红云,和魏紫一起出来,李云直将门带上,护着李丹若下了楼,穿过莲花棚,上了车径直回府了。
隔天李云直又过去了一趟,替李丹若打听红云好些了没有,过了冬至节,李丹若又央他跑了一趟,听说红云已经痊愈,望京班又开始包台子跳舞了,这才放下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