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转进垂花门,李丹若眼睛亮起来,忙吩咐脂红搬张矮椅来。
沈嬷嬷上前见了礼,李丹若直起上身还了半礼,满脸笑容的示意她坐,又冲她伸出手。
沈嬷嬷无奈的看着李丹若,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处处懂事知礼,就是爱看小报这一样,她嘴唇都说薄了,也没劝下来,那小报上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唉,好在姑娘为人谨慎,看归看,从来不乱说。
“姑娘也真是的,家里明明有现成的朝报,还非要外头再买一份回来看,都是朝报,还能有什么两样不成。”沈嬷嬷从怀里取了筒纸卷递过去,故意大声报怨道。
“你去忙吧,我和嬷嬷说说话儿。”李丹若接过纸卷,吩咐脂红。
脂红沏了茶递给沈嬷嬷,退到后倒座做针线说话去了。
“嬷嬷,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李丹若取出朝报里卷着的几份小报,一边一目十行的翻着,一边笑问道。
沈嬷嬷轻轻拍了拍手,笑道:“今天听到一桩喜事儿,明远侯家六少爷,姑娘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登过咱们家门的,定下了戴家七娘子了,说是昨天插的簪。”
“定了戴家七姐姐?”李丹若惊讶的叫道。
沈嬷嬷不满的瞥了李丹若一眼,嘀咕道:“当初求到咱们门上,是姑娘不肯,这会儿倒叫上了。”
“嬷嬷,不是那个意思。”李丹若哭笑不得,跺着脚解释道:“那个六少爷……唉呀,没法说,我就看他不象个好人,七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嫁给他?”
“姑娘跟七娘子再怎么要好,这话可不能混说。”沈嬷嬷绷起脸说了一句,不等李丹若答话,又笑眯眯接着道:“知道姑娘是个谨慎懂事的,不过白嘱咐你。”
“嬷嬷。”李丹若声音里透着娇嗔,嘟着嘴推的沈嬷嬷上身摇来摇去。
沈嬷嬷忙笑道:“好了好了,老骨头都让你摇散开了,还有新鲜事儿呢,姑娘还听不听?”
“当然要听。”李丹若松开沈嬷嬷。
沈嬷嬷挪了挪坐好了:“这一件是府成街姜家的事,今天威远侯夫人出殡,听说姜家五爷和威远侯世子一起执的子礼,这姜五爷也真是,这是真把姑母当亲娘了。
上个月他解试得了第三,满京城可都盯着他呢,今儿闹了这么一出,这出殡要是也执了子礼,难不成也跟着守三年孝?那春闱还考不考了?也真是,听说南桥瓦子里都开出盘口了,赌姜家五爷守不守这三年孝。春闱那是大事,哪是能耽误的?姜家五爷就是要守,程老夫人也不能肯。”
“赔率多少?”
沈嬷嬷怔了下才转过弯来,“说是不守是一赔一成一,守是一赔二十。”
“那可真是不少,嬷嬷有闲银子赶紧去买几注姜五爷守孝,姜五爷虽说,也混帐的很,可他那些事,混帐里头不失君子之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再说了,一来,姜家这会儿稳稳当当的,也不是非要拿个进士回来撑门脸,二来,姜家这一代里,那三房可还没出过一个进士呢。”李丹若说的含糊。
沈嬷嬷在这种事上头,那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叹了口气,“可不是,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又是庶出房,说起来,他给威远侯夫人守个孝也不为过,要不是这个姑母,他真不一定活得下来。”
“嗯。”李丹若跟着叹了口气。
这姜五爷的父亲姜四老爷是庶出,原本不该有的孩子。
姜老太爷和妻子程老夫人伉俪情深,可有一年赴外任,也不知怎么的,姜老太爷收了房妾,不到一年,竟然生下了姜四老爷,这妾生姜四老爷时血崩死了,病猫一般的姜四老爷被送回到嫡母程老夫人身边。
姜四老爷上头三个嫡出兄长,最小的也比他大六七岁,对幼弟很是怜惜。
这姜四老爷是个极有天份的,十七岁就中了进士,接着又选了庶吉士,一时风头无二,十八岁娶了座师、当时的礼部尚书刘大人的掌珠刘氏。
可十九岁那年伴驾出猎,路上淋了雨,竟一场急病死了。
刘氏当时刚生了姜五爷没几天,听了这信,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
姜五爷眼睛还没睁开,就成了孤儿,正巧威远侯夫人、程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姜夫人产子而殇,就把姜五爷抱回去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带在身边养到四五岁,直到生了嫡长子姚德庆,姜五爷才回到姜府长住。
姜夫人这份养育之恩,姜五爷以子礼守个孝也不为过。
“照这么说,真得去买几注去。”沈嬷嬷笑道:“外头的窗纱我都看过了,有一处该用海棠红,错用成了樱桃红,真象姑娘说的,深一点就不好看,我刚跟管这事的刘大用媳妇说过了,她午后带人来换。”
沈嬷嬷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这会儿没什么事,我去魏紫家看看去,她娘这病,唉,昨天针线房已经补了人进去,把她娘那份差使革了。这不能怪黄婆子,临近冬天,又赶着老夫人七十寿,针线房实在忙不过来。我去她家看看去。”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昨天打发魏紫回去住两天,对了,你要买,替魏紫也买几注,让她发笔横财,也能高兴高兴。”李丹若跟着站起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