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聚闲庄高耸入云的楼阁,穿过宽阔的校场,就到了后庄,这里是一条长街,店铺林立,喧嚷繁华虽远不及明华城,但也算得上是武林大派中少有的了。
穆云此时依旧戴着那个暗金色的面具,与林琢二人走在长街上,路上有经过的聚闲庄外门弟子纷纷向穆云行礼,他在聚闲庄十年,每日里除了为枯草大师出谋划策,教导胡芦武功,最多的便是指点这些在寻常名门大派眼中如同草芥的资质寻常的弟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的聚闲庄弟子都承过他的恩情,深深地感激这位总是戴着面具示于人前的神秘先生,便是说是穆云的记名弟子也不过分。
林琢虽然不知道穆云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显露于他人面前,但想来总有他的理由,因此也不多问。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长街的尽头,那是一家宽敞的打铁铺子,也是这聚闲庄唯一的打铁铺子。
当今朝廷虽然明令除了朝臣官员外只有良家子可以佩剑出行,其余人等不得执械,但毕竟远在江湖,许多规矩都只是空有其名而已,因此聚闲庄这般赫赫有名的武林联盟自然有打铸兵刃的专属地方,铺子里热浪冲天,三四十个精赤着上身的铁匠挥动着铁锤,重重地击打在铁毡上,火星四溅。
林琢只是站在门口,便感觉有滚滚热流从中席卷而出,明明是终年严寒的高山之巅,此刻他却有了流汗的感觉,不由得生出惊讶之意。
穆云也没有走进去,他的暗金面具倒映着跃动的火焰,一瞬间,刺眼无比。
他站在门口对林琢说道:“你我所修习的内功一般无二,而论起对阴符秘术的造诣,你或许不在我之下,我也无从教你慕容氏传世的移宫换羽斗转星移更是武林绝学。但既然作为师傅,日后便指点你些剑术招式,也算不负故人所托。如何?”
林琢闻言,躬身行礼,真心诚意道:“多谢师傅。”
燕子坞里虽然也有藏书无数,其中不乏精妙招法的秘籍之属,但多在那一夜被冲天大火付之一炬,即便有侥幸留存下来的此时也多半成了林承轩的战利品。
阴符秘术固然精妙,可惜太过玄奥,流落江湖的少年,在复仇的道路上,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师傅。
“那日在明华城里,飞扬鲁莽冲动,擅自抢夺信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穆云受了这一礼,旋即看向屋子里,口中道:“按常理说,你修习阴符秘术也有十年,内力修为,本当不在他之下。只是毕竟你的先天体质过于孱弱,根基不稳。所以,我要先为你介绍一位打铁的师父。”
“打铁?”林琢愕然。
“不错。”穆云点点头,伸手一指,正对着打铁铺子最里面的方向,那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满脸麻子,人却瘦削的紧的高大汉子,一身的衣衫有些老旧,此时他看着手里的一柄新打磨的护手铁钩怔怔发呆。
……
林琢在上钩吾山的路上,在宫飞扬他们交谈的片言只语里知晓了不少关于聚闲庄现下的情势,其中就有不少关于穆云的。
聚闲庄虽然是中原武林堪称中流砥柱的存在,毕竟是一个联盟,各个门派的势力混杂其中,而势必不可能人人都是袁息天那般大公无私的存在。故而这些年来,聚闲庄虽然看上去蒸蒸日上,实则内部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别的不说,单是这些年里,因为各大门派的腌臜嘴脸而愤懑离去的仁人志士,便不在少数。而在聚闲庄光鲜的表面之下,却多得是心怀叵测甚至想一举吞并这偌大基业之人。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枯草大师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便实在显得难能可贵,更不必说还经营成如今这番看起来蒸蒸日上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离不开一个人的谋划,那便是穆云。
自从十年前最早出现在聚闲庄,便以他那剑走偏锋的计略,将原本已然有了松散之势的聚闲庄再度统合,连没落已久的马帮,也在现任帮主于景虚的带领下再度加盟。
于景虚是当年的盖世义侠袁息天的关门弟子,这个消息一出来,聚闲庄本已衰微的声望一时大增,而穆云又不像当年的袁息天那般对每一个加入聚闲庄的人一视同仁,相反很是清理了不少在其位而不谋其职的蠹虫,于是便有无数门派暗中生恨,无不欲杀之而后快,然而十年以来,穆云遇到明里暗里的算计数以百计,却从未有一次成功的。
只因为他身边有三个人:“盗帅公子”宫飞扬,“飞剑客”韦清,“刀魔”曾路。
宫飞扬轻功身法举世无双,韦清剑气纵横武林一流,曾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刀法宗师。这三人与穆云交情深厚,又都是武功高绝之辈,不在各派掌门之下,也正因为如此,隐藏在他们身后的穆云便更显得神秘莫测,但由于他从未在人前出手,故而名声还远不及这三人响亮。
但林琢遇到了胡芦之后,才知道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武功不在他们之下的高手,但不知怎的,整日里闭门不出,隐居在钩吾山上的打铁铺子里,而今看来,穆云带他来找的便是此人了。
“师父的意思是?”
穆云伸手遥遥一指,淡淡道:“先介绍一下,这位老兄叫王二麻子,你可以叫他麻子,也可以叫他王二。他的话不多,名气也不大,但一身雄浑真气武林中少有人敌,这段日子里,就暂且由他教你打铁,指点你的修行。”
林琢点点头,他知道许多名声颇大的江湖高手家境贫寒,以前也都是苦力出身,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练就了一身臂力,因此了解了之后对这种锤炼方法也不意外,跟着穆云走进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