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一辆车撞得头破血流,意识逐渐沉沦下去,隐约只能看到夜晚的路灯投来一缕昏黄的光,还有一双双黑靴子向自己走来。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耳边是低沉的窃窃私语,能感觉到自己被抬到了担架上,然后装进了车内,最终被黑暗所淹没。
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过来。
浑浑噩噩之中,他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干,这扣子怎么扣不上?这年头做寿衣的都这么偷工减料了?真不怕夭寿啊!”只听有个男人低声嚷道,双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跟寿衣上的扣子较劲。
可惜寿衣的领子太短,压根儿就扣不上。
井澈皱起眉,尝试着睁开一线眼睛。
眼前的空间非常阴冷黑暗,天花板上的空调散发着冷气,房间的门也是紧闭着,透明的玻璃照进来仅有的一丝光线。
而他,正躺在房间的床上。
这里应该是,停尸房!
“卧槽……”
那男人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呢喃自语说道:“阿弥陀佛,这尸体刚才是不是睁眼了?还是我眼花看错了?”
井澈冷笑:“呵呵,你要是再勒紧点,我能把舌头都吐出来!”
那个男人愣住了,方才的一切自言自语都是出于恐惧而做出的自我安慰罢了,此刻的沉默,却证明他真的被吓到了。
试想一下,你正在为一具尸体穿衣服,然后对方突然睁开眼睛给你说了一句话,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心理阴影面积都求不出来了!
“妈耶,鬼啊!”
只见此人哀嚎一声,撒手就跑,连滚带爬,冲出了房间。
砰!
房门被他给用力撞开,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靠,在停尸房工作,胆子那么小?”
井澈没功夫理他,用了十秒钟的时间观察四周的情况,然后又看了看套在自己身上的寿衣,然后陷入了沉思。
这里既然是停尸房,那他如今应该是待在某个医院里。
但是比较奇怪的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被一辆车撞了,以当时的车速来说,他被撞以后能生存下来的概率,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
就算那么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奇迹发生,他真的在车祸中生还下来了,多半也是要受伤的,而且还是重伤。
然而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虽然并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遭。
除了意识有些不太昏沉以外,浑身上下居然只有点小擦伤。
被一辆至少跑到一百迈的车撞了一下,居然只是擦伤?
真是邪了门了。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真的被车撞了,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最近连番倒霉,导致承受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死了,这里是阴间。
然而看刚才那个给他穿寿衣的男人那么大反应,也不像啊。
空调的冷风嗖嗖的吹,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井澈从床上下来,视线往旁边的床位一扫,忽然看到一件更加令人感到的诡异的,甚至让他觉得头皮发麻的一幕。
偌大的停尸房,只有两个床位上有尸体。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旁边的老人。
那明显是个白人老者,穿着同样的寿衣,安静地躺在床上。说诡异并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要诈尸的僵尸道长,也不是他即将睁开眼睛或者吐出舌头,而是因为他模样太过惊悚。
就像是一节腐朽的木头,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严重脱水般干枯,体表下的血肉也已经干瘪,有种扭曲的感觉。
而且他的皮肤上,还涂满了一种神秘的纹身。
那种怪异的图案,就像是云被火焚烧。
井澈知识面不广,阅历也不多,但是即便通过最基础的常识,也能分辨出老人的死相有些异常,他想不出到底是哪种死法,竟然会呈现出如此渗人的一种死相,简直像是误入了恐怖片现场。
然后他又注意到,那种怪异般的图案并不只是在老人的身上,就连停尸房的地板上,也遍布烈火焚烧的痕迹。
两个床位紧紧的挨着,烈火环绕着他们。
就像是一场神秘的仪式。
“妈耶……”
井澈终于体会到一丝刚才那个男人的感受了,心里没由来的发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了几步。
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又想着自己穿着一身寿衣,就这么冲出去不太好,在停尸房里环视一圈,索性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衣物。
也可以说是遗物。
还有他的钥匙,以及碎了屏的手机。
再加上他一身寿衣,以及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如此看来,他之前确实是被医院当作死人处理了。
那他是怎么又活过来的?
邪门。
真的是邪门。
而且他隐约记得,撞他的那辆车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这车怎么撞到他的?
超能力事件?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具备超能力么?
井澈觉得自己要是也觉醒了超能力,那十有八九就是倒霉吧……
一定是倒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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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昏黄的暮光照进医院的走廊。
井澈茫然地走在医院里,穿着他那身有些破烂沾灰的衬衫,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看着来往的人群,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