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潘俨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扑在书案上睡了一宿,这时候听到了门外有人敲门,潘俨才忙揉揉发红的脑门,睡眼惺忪地下了楼。
打开门,令潘俨失望的是,进来的是名奴婢,不是什么豆蔻少女,而是三十多岁健壮的妇女。她手里端着一盆盛满清水的木盆。
“少君,该洗漱了,你脑门是怎么回事?”妇人关切道。她将木盆放到架上,而后一把将潘俨拉到近处,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瞧。
潘俨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妇人说道:“哎呦,少君,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让我看看,千万别出什么毛病。”
听到这儿,又让潘俨脸上一红。
妇人见只是红没有肿也就放心下来,才说起正事:“今日正是立春之后的第五个戊日,按理要举办春社。主家一大早起来就在忙活此事,少君你也要准备准备。”
“啊。”
潘俨这才想到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一年四季生产活动都是围绕农事在转,其中尤其以春耕最为重要。春社就是耕前祭祀土地神,以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是从夏朝就流传下来的习俗。毫无疑问,这是头等大事。
潘俨走到脸盆前,快速洗把脸,刚准备离开,又被奴婢叫住。奴婢递过来一把树枝,语重心长说道:“少君不能忘记刷牙。”
这倒是让潘俨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有刷牙的习惯,潘俨接过树枝,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并不像是一把牙刷。天呀,这是什么玩意儿。
奴婢笑道:“少君去了军营几月都忘记了?这是陈年的杨柳枝,用水浸泡软了,不伤牙口。”
在奴婢的指导下,潘俨勉强学会了如何使用。他一口咬碎了枝干,拼命将枝干嚼烂成纤维状,之后用这纤维在齿缝间来回穿梭。这就是所谓的晨嚼齿木吧。
刷完牙之后,潘俨顿时感觉得嘴巴清新了不少,但是也因为没有嚼得太烂,牙龈被划出血。
潘俨跑到了坞堡之外,只见这儿已经围拢了一圈的人,中央的空地上搭建起了香案,左右摆放牺牲、瓜果等祭品。今晨,风和日丽,正是举办春社的好日子。
母亲窦氏看到了潘俨已经过来,连忙将他拉到了身边站着。潘婉靠着母亲身边,很乖地没有讲话。
整个祭祀完全是由窦氏一手操办,然而抛头露面的事却要潘凤来做。潘凤换上了一身青色衣衫,虽然压不住他的那股霸气,但勉强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到了巳时,整个田庄上的人都到齐了,由潘凤潘俨领头,跪在土地神的牌位面前,磕头祈祷。随后空地上响起了社鼓声响,一大群徒附的孩子开始跳起了星灵舞。
他们手里拿着五色帛帗,模拟刈草、耕耘、驱雀、收割、舂簸诸般田作。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唱着耕田歌:
耕田乐,耕田苦。乐哉乐有年,苦哉不可言。春未至,先扶犁……
又唱又跳之后,气氛达到了高潮。窦氏命人端上了几坛酒,喝完酒,就要开工了。
这次春社差不多是全田庄的人都到齐,潘俨对自家的徒附数量有个大概的印象,差不多在一百户左右,人口应当有四五百人。比起麋家僮客万人,赀产钜亿,自家这点薄底当真上不得台面。
按照这时代的生产力来算,五口之家人能够耕种百亩,一顷百亩地,一百户就是一百顷,要整个耕种完毕,所需要的时间要在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