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俨追上了一队孤零零的百姓，那些是西凉兵没有来得及顾上的“漏网之鱼”。洛阳已经变成废墟，他们别无去处，只好跟着乡邻党人朝着长安方向踽踽而行。

通向长安的道路数十条，为了找到西凉骑兵的踪影，潘俨他们专门找寻脚印、马蹄印、车辙痕密集的地方行走，虽然天空在不断飘雪，但这么庞大的行迹还是很难完全掩盖。

就在率军大踏步朝西迈进的时候，潘俨低头一看，恰好看到前方白雪当中藏着一条黑色东西。潘俨好奇，以为是谁家不小心遗落的行李，但走过去捡起来，发现却是一卷竹简。

竹简周围沾满了雪渣，潘俨小心翼翼抹掉了雪，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只看开头，刻着“白虎通義”四个隶书字体。

潘俨的表情逐渐严峻起来，典韦看见后出口问道：“潘小兄弟，为何雪里会有竹简？”

潘俨拧着眉头道：“这些都是洛阳城中原本的藏书，在洛阳烧成灰烬之前，被好心人全部搬了出来，侥幸躲过了一劫。然而，不知是何人，竟然放心将它们交给西凉兵运往长安……这这些竹简应该就是在这运输的途上遗落的。”

潘俨这般猜到，也不知该喜该悲。喜的是国家典籍没有毁于一旦，悲的是交给这群野蛮的大头兵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眼中只有女人、钱财，哪里会把典籍放在心上，全都不当回事。

潘俨心痛之余，叫全军将士慢下脚步，细细找雪中藏着的竹简。整个军队共一千五百人，忽然变成了扫雷大队，不一会就在方圆几亩的雪地当中找到了上百卷竹简。

如此大雪，潘俨也不放心竹简就这么暴露在空中，又叫人到附近树林当中砍下木材，用造云梯的工具，做了一个简单的木箱。潘俨和几名亲卫谨慎地吹干了雪，这才敢放进去。

饶是如此，也让潘俨担心：竹简上残余的雪，融化后会加速竹简的腐坏。这些竹简既然是国家藏书，毫无疑问是有巨大的价值，其中有先秦留下的竹简也说不准，刘歆这个经今古文之争的罪魁祸首还不是在这一大堆书里找到了古文经吗？

有了这件事要做，这时候潘俨就已经放弃了追击西凉军的打算，只要能将这些散落的书籍全部收集齐，那就是对民族文化的一次巨大拯救，比杀几个人要更有意义。

……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在苍茫辽阔的雪面上快步奔跑，她已经跌了很多跤，发丝、眉毛、睫毛、衣衫都沾着雪花，她爬起来，只是拍打几下，便又继续跑着。从小晓通礼仪的蔡琰从来还未做过这样有失风度的事，一开始她很难堪，跑了几步，她就解开了心结。

典籍被她拾起来放进车厢，而她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双脚穿着厚靴子，但毕竟是没进雪里，已经冻僵了。而手的情况更加糟糕，裸露在外，娇嫩的双手早就冻得通红，没有什么知觉。

蔡叔也会帮助捡起一些，但他要驾着马，更多的时候需要她自己动手。

回头才走了一里的路，蔡琰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汗水渗出来，这时候她身体倒不觉得冷，可手脚仍旧还是冰凉僵硬的。

回头又走了五里的路，耗费了大半个时辰，蔡琰这才觉得有些疲惫，靠在马车辕边小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