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死了。”
董卓双手按在城垛的积雪上,眼睛紧紧瞧着关外的战场。关东军发出的声音,他多少能够听到一些。往吕布的方向看去,大纛果然已经消失不见。而从整个战场的战局来看,并州军的确有军心动摇,士气颓废的迹象。
“我儿奉先武艺举世无双,岂会死在这群孬种的阵中,他们哪一个是奉先的对手。”
董卓一拍城墙,积雪四溅。他的话虽然说得狂妄,但其实也只是发泄心中恼火罢了。董卓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个消息是有几分相信的,若吕布不死,原本大好的局势为何说颓就颓?
李傕见机说道:“相国,我欲率五千铁骑出关,杀光这群不知死活的关东狗贼,为吕将军报仇雪恨。”
吕布战死的消息,真要说起来,其实对李傕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吕布不死,他们难有出头机会,吕布死了,相国才会考虑他们。
李儒一只手伸出,阻止道:“万万不可。关东诸侯如今士气正虹,一万并州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李将军再添五千也只是杯水车薪,难有大用。何况吕将军身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怕兵无战心,军心已经有所松动。”
李傕知道李儒是董相国信赖的谋臣,他不敢有所反驳。
董卓看了眼李儒,问道:“文忧,你是何意?莫非我们要守城作战?一旦固守关隘,虽说好守,但也失去了我凉州铁骑的优势。各个都是英勇的男儿,宁愿战死在马上,也不想守城而亡。”
李儒摇摇头,开口说道:“相国,我要说的并非固守汜水关,而是……引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
李傕郭汜张济诸位将领皆是大惊,携帝往长安,这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董卓也紧紧抿着嘴唇,沉思起来。
看到周围人疑惑的眼神,李儒接着说道:“相国恐怕也听到过洛阳的童谣,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天地皆有轮回,昔日汉高祖建都长安,传十二帝;其后光武帝中兴,迁都洛阳,到灵帝,亦传了十二帝。汉东都洛阳,二百余年,气数已尽。如今相国若是迁回长安,方应了天运合回,不仅可以无虞,亦能如高祖光武一样再辟荣光。”
图谶一类神秘的预言向来流行,秦朝便有“今年祖龙死”、“亡秦者胡也”等等谶语,到东汉更是大行其道,这一切当然都要归功于刘秀,在他的大力推动下,迷信谶语不仅荒唐地发展成为一门叫做谶纬的学说,甚至用它来治国理政。不是没有人劝说,但劝说的人都已经死了。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李儒董卓等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毫不奇怪。
不过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李儒继续说起了一些现实的考量:“关东贼起,天下拨乱。长安有崤函之险,比起汜水关更加险峻,防守更加容易。而且,迁都长安,固守关中,所要防守的地域大大缩减,我们也能够聚集兵力。另外,关中一带更近西凉,与我们来说更加有利。”
李儒短时间说出了三个理由,加上那句谶语,足以打动董卓。
董卓叹道:“倘若你不说,我还不能想到这层关系。文忧的计策虽好,但我担忧朝堂之上那帮腐儒不肯答应。”
李儒盯着董卓,冷厉一笑:“岳父何必烦心,那群腐儒不过动动嘴皮子厉害,刀剑在我们手上,与他们讲究什么仁慈道义?朝臣有几个像丁管、伍孚这样的不怕死的家伙?”
“好,郭汜,此事就交由你来办。”董卓雷厉风行地说道。
郭汜半跪领命。
董卓凝视了关外半晌,似乎在找某个身影,最终只好沉沉地说了句:“鸣金,退兵。”
李儒仿佛猜到了董卓的心思,小声说道:“相国可是悲伤吕将军。”
“文忧知我心意?”
李儒一笑,吕布外来之人,虽认了义子,但相处不过几月,难道还真有割舍不断的亲情不成?一切都是利益捆绑罢了。岳父所悲的也不是义子战死,而是自己麾下少了一员替他冲锋陷阵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