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舒遥的神情,和几年前她闯进宁泓捷办公室说“我要和你结婚!”时一样平静,只是,几年前的她是强装出来的平静。
而这会她的眼里,却是历经风浪后的宁静和平和。
宁泓捷怔怔地看着她,惊喜来得太突然,饶是他这般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也被这巨浪扑晕。
周边静得可怕,就连刚刚叽叽喳喳的崽崽,许是感觉到气氛的凝重,这会儿也识趣地闭了嘴,手揽着宁泓捷的脖子,眨巴着困惑的大眼睛瞅着穆舒遥。
半晌,宁泓捷的思考能力及言语能力才恢复过来,他舔舔唇,用微哑的嗓音艰涩的开口确认。
“遥遥,你的试试,是我理解的意思么?”
向来自信到自负的宁总,犹如站在法庭之上,怀着忐忑的心,明明法官已经宣布了无罪并当庭释放,他却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幻听。
穆舒遥平静地迎上他的注视,点点头给了他一枚定心丸。
“嗯,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宁泓捷又定定地看了她数秒,才缓缓递起手,用手背,在她脸上蹭了蹭,“遥遥,谢谢你!”
穆舒遥对他笑着眨了眨,“这是相互的事,说谢谢就奇怪了。”
宁泓捷轻吐一口气,“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因为有崽崽在,俩人没再多说什么,而宁泓捷纵是想要做些渴望已久的亲密事,却也碍于崽崽在,而且,他也怕一下子做得太过了,会把穆舒遥吓跑。
回去的路上,跑了一天的崽崽上车没多久便歪头睡着了,穆舒遥坐在爷俩中间,不太自在地偏头看着宝贝儿子的睡容。
宁泓捷的手伸过来抓住她手时,她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
宁泓捷却不仅不放手,还加了些力度,低沉的嗓音在窄小的空间响起。
“遥遥,今晚回我那边,好吗?”
穆舒遥猛地转头,压低嗓音恼火地盯着他。
“宁泓捷,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宁泓捷无辜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和你和崽崽一起跨年,客房还保持着你上次住过的样子,衣柜里还有你和崽崽的换洗衣服”
穆舒遥磨磨牙,急急打断他的话。
“宁泓捷,我们慢慢来,太快了,我会怕!”
不是穆舒遥矫情,而是她真的怕。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后退,为的,是不再让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这种豁出去后的茫然无措,让她想要独处缓一缓。
宁泓捷眼里闪过受挫的神色,但他终是点了点头,“好吧”,缓缓地松开了手。
穆舒遥有些不忍,反手扯住他手。
“明天你有没有别的安排?没的话,我和崽崽去你家吃午饭。”
宁泓捷失落的眼里,重新燃起火焰。
车子驶到常若茹家楼下,崽崽还在睡,穆舒遥刚想叫醒他,宁泓捷拍拍她肩膀制止道。
“我抱他上去,让他继续睡吧。”
崽崽睡得极沉,一直到把他安放在床上,都没醒过。
宁泓捷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崽崽的枕头底下,给他掖好被子,起身,把另一个红包递到穆舒遥面前。
穆舒遥甚是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宁泓捷抓起她的手把红包放到她的手心,“这是压岁钱,好好收着。”
穆舒遥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合拢手掌攥紧这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
红包贴着的皮肤微微发烫,“那好吧,我收下了,谢谢!”
宁泓捷望着眉眼低垂的她,极力忍着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遥遥,你和崽崽都要好好的!”
穆舒遥点点头,转身避开他的视线,把床头灯调到最暗,跟着他走出卧室。
“明天我来接你们?”
俩人站在客厅里,明明平时都是落落大方的人,这会却尴尬得手脚不知怎么摆。
穆舒遥摸摸鼻子,“不用这么麻烦,我和崽崽睡醒就会过去,顺道在超市买点食材。”
宁泓捷哦了一声,“那”,他仔细地观察着穆舒遥的神色,“连晚上的食材一起买?还是晚饭出去吃?”
穆舒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抬脚往玄关走。
“明天再看吧,也不知道若茹怎么安排。”
宁泓捷不好再说什么,换好鞋迈出门,猝不及防回头,在穆舒遥额头上亲了一下,“遥遥,晚安。”。
不等穆舒遥有所反应,便迈开长腿往电梯间走去。
穆舒遥一手扶着门,怔怔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摸摸发麻的额头,轻轻关上门。
常若茹在零点时分发了段语音过来。“遥遥,祝你和我干儿子新年快乐!今晚我不回去啦,你们随意!”
穆舒遥给她回了段语音过去,又给同事和一些客户群发了贺年信息,最后,犹豫了一会,终是单独给宁泓捷发了条“新年快乐!”的信息。
最近都被医生强制早睡的宁泓捷,几乎秒回。
“新年快乐!爱你!”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把穆舒遥的脸给看红了。
思潮澎湃的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宁泓捷说爱她,她不怀疑。
一个连命都可以为她豁出去的人,怎么可能不爱她?
只是,她呢?
她爱他么?
穆舒遥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如今和他在一起,她很安心,再不像从前那般如履薄冰。
而从他和崽崽相处的细节,无不显示他是个贴心温柔的好爹地,崽崽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亦是一天强过一天。
她承认,她是个大俗人,对感情的衡量,更多的是从对方能为自己做的事去估算。
毕竟,感情这种摸不着抓不到的东西,若是单用嘴来说一声我爱你,实在太没安全感。
她不是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没法靠几句我爱你活下去。
她自认不是弱者,但偶尔也会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在她累时可以让她靠一靠,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她受伤是可以抱着她给她一点暖意。
这些实质的需求,对崽崽而言也是一样。
无庸置疑,宁泓捷有足够的能力,给予她和宝宝最大的庇护和依靠。
大年初一,穆舒遥在厨房里准备简单的早餐,顶着鸡窝头的崽崽拿着手机走进来,“妈咪,宁叔叔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穆舒遥弯身对手机屏幕上的宁泓捷说,“半小时后出发,你想吃什么可以把菜单发给我。”
结果,一直到穆舒遥把车子停在宁泓捷小区附近的超市停车场,宁泓捷都没发菜单过来。
穆舒遥牵着崽崽走进超市,正要去推购物车,就听到崽崽开心地大叫,“宁叔叔,新年好!”
推着购物车走过来的宁泓捷,弯身抱起崽崽,在他脸亲了亲,“宝贝新年好!”
转过脸,对穆舒遥笑笑,“新年好,昨晚睡得好吗?”
穆舒遥瞪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让自己烙了一晚上饼的罪魁祸首,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宁泓捷一脸无辜,抱着崽崽跟个受气包似的跟在后面。
“宝贝,是不是你惹妈咪生气了?”
爷俩在后面低声咬耳朵。
小家伙摇头脆生生地否认,“怎么可能?妈咪一大早还给了宝宝一个大红包呢!”
宁泓捷从儿子这打听不出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遥遥,你是不昨天走太累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好了。”
事实证明,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你丁点微小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
不过,穆舒遥的气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她这阵子一直忙着工作,已经很久没给宝贝儿子做顿好吃的。
“还是自己做的比较合胃口,营养也均衡,你想吃什么,我去挑食材。”
宁泓捷细心观察了几下她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这才崽崽放到购物车的儿童座上,攀着扶手把车子拖了过来。
“我来推,你去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崽崽头朝后仰一脸揶揄笑意瞅着他,“宁叔叔,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穆舒遥扭头瞪小家伙一眼,“再胡言乱语,给你做苦瓜炒蛋。”
崽崽吓得赶紧用小胖手捂着嘴,眨巴着的眼睛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笑意。
穆舒遥轻掐一下他肉嘟嘟的脸,笑着转身去货架上挑物品。
崽崽等她走远一点点,撅着小嘴朝宁泓捷诉苦,“妈咪是女魔头”
这么久了,这是宁泓捷第一次听到崽崽投诉穆舒遥,可见,苦瓜炒蛋怕是给他落下过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宁泓捷哄他,“没事儿,妈咪以后再苦瓜炒蛋,爹地自个全吃完!”
小家伙立马放晴,对他勾勾手指,宁泓捷低下头,暖暖的小嘴贴上他的脸啵了一下。
三人在超市逛了大半小时,零食食材扔了满满一车。
回到宁泓捷公寓,穆舒遥先洗净手,从食材里找出面粉青葱,烙了几个葱油饼给爷俩先垫着肚子,这才开始做午饭。
宁泓捷泡了壶花茶,先给小宝贝来了一杯,又给穆舒遥端了一杯进来,另一只手的碟子上,是切成小块的葱油饼。
穆舒遥正在切肉,扫他一眼道,“放那边吧,等我切完肉洗净手再吃。”
宁泓捷听话地把杯子放下,却是拿起叉子,叉一小块葱油饼送过来。
穆舒遥垂下眼,犹豫了一下,终是张嘴把葱油饼吃了。
俩人都不说话,一个专心致志地喂,一个手里切着肉,嘴巴也没停过,嚼吧着嘴儿把那一小碟子的葱油饼吃完。
中间,喂的那个还怕噎着吃的那个,端起水杯把花茶送到她嘴边。
吃的那个也懒得矫情了,张嘴就着他的手喝几口花茶。
喂完饼,宁泓捷还杵在那,瞅着那堆成小山的食材,琢磨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穆舒遥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午饭都是些简单的小菜,不用帮忙,你去陪陪宝宝吧。”
宁泓捷身体尚在恢复期,医生依旧建议他多休息,少劳累。
见宁泓捷不动,穆舒遥下巴朝外面点了点。
“你还是出去看着吧,别让宝宝吃太多,我这很快就能做好。”
宁泓捷犹豫片刻,最后点点头,“那你需要我帮忙再叫我”
穆舒遥笑道,“行了,三个人的午餐而已,难不倒我。”
宁泓捷盯着她,缓缓把手伸过来。
穆舒遥下意识朝一边躲了躲,本是想摸摸她脸的手指,勾到她扬起的几缕发丝,指尖轻轻捻过发缕,沾到发丝的软润暖意,手指缠着发梢送到耳后拢好,收回手的时候,指尖的皮肤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似是不经意,却又隐隐带了几分刻意。
微弱的电流窜过宁泓捷的指尖,也扫过穆舒遥的脸颊,她怔了一下,脚根后移退开几分,抬眼对上宁泓捷明亮而深情的眼,到嘴的苛责,就化成了一声轻叹。
“去吧,多陪陪宝宝”
午饭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却也不复杂。
三个人,四菜一汤,标准的两肉两荤,全是三人喜欢吃的菜肴。
小家伙一阵子没吃过亲妈做的饭菜了,吃了满嘴油,就算穆舒遥一再提醒,他还是吃多了,最后仰靠在沙发像条搁浅的海豚般腆着肚子让宁泓捷给他揉肚子。
穆舒遥手脚麻利地把碗洗好,又把晚上要吃的两个肉腌好放进冰箱,这才泡了杯山楂冲剂出来递给崽崽。
宁泓捷接过杯子喂到崽崽嘴边,小家伙伸出小胖手捧着杯子边喝边小心翼翼地用眼尾瞟穆舒遥。
穆舒遥一眼刀子过去,小家伙便心虚的垂下眼。
穆舒遥见好就收,在他身边坐下来,拿出手机给常若茹发信息,问她今晚什么打常。
常若茹很快回复过来,“你和崽崽风流快活去吧,不用惦记我,我会自个找乐子去的。”
穆舒遥正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她找了什么乐子,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了她眼皮下。
她疑惑地抬起眼皮瞅着宁泓捷,“给我的?”
宁泓捷点头,穆舒遥还是没接,“昨晚不是给过了?”
“昨晚那是压岁钱,今天这是新年红包,快拿着收好,新的一年健健康康,生意红红火火。”
穆舒遥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我还以为老妈子才会叨唠这些呢!”
宁泓捷半点不在乎她的揶揄,很是认真地回她。
“年纪大了,心里有了惦记,免不了就叨唠,这可不是老妈子的特权。”
穆舒遥垂眼看着他手里的红包,又挑起眉毛看他,唇角勾起、眉梢上挑,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祝我感情甜甜蜜蜜?”
趁着他愣住之际,穆舒遥接过红包,笑道,“谢谢!”
阴影笼下来,额头被温热的唇碰了一下。
“这个不用祝福,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穆舒遥这才知道,原来宁泓捷这嘴,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套。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比她自以为的要容易打动得多。
昨晚她几乎一夜无眠,除了思考自己爱不爱他,也怕自己被伤过一次,再也无法天真、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保留地去爱。
眼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无论是在厨房里那点似有若无的碰触,还是眼下这个刻意的轻吻,都能轻易让她的心湖动荡并翻起狂风巨浪。
“也对!”
她抬起头,拿着红包的手勾过他的脖子,直起身,猝不及防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确实不用祝福,要多少,我自己会拿!”
她确实,无法再天真,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毫无保留。
但她也早不是从前那个全无底气和后盾的自己,现在的她足够强大,有信心能在这份感情中站在正确的位置,大大方方地给予,同时开开心心地接纳和享受。
宁泓捷被她突然的大胆和主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唇追过来,在她刚刚亲过的地方印了一下。
“拿吧,对你,我毫不设防”
俩人眼神胶着痴缠,暧昧的情愫在目光跟交汇,眼看有什么似是要控制不住,一边被忽略了小家伙,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妈咪,宝宝想睡觉。”
吃饱了就犯困的小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怎样的一场好戏。
穆舒遥回过神来,宁泓捷已经弯身抱起崽崽。
“走吧,爹地抱你去睡。”
“哦”
小家伙软糯糯地应着,小手勾住他的脖子,脸蛋搁在他肩膀上,安心地闭上了眼。
穆舒遥跟着爷俩进了客房,宁泓捷把小家伙安置好,直起身,目光温柔地看着穆舒遥道。
“你也睡一会,睡醒了我们出门走走,今晚在外面吃,好吗?”
穆舒遥点点头。
也不知是人放松了心安定了下来还是真的困了,她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她洗漱完走出客厅,便看见宁泓捷抱着崽崽窝在沙发上,爷俩手里捧着书,当爹的那位正用他纯正的英语给儿子读书里的故事。
穆舒遥放轻脚步走过去,直到她在沙发落座,爷俩才同时抬起头。
“妈咪,你醒啦?”
小家伙从宁泓捷怀里挣扎出来,手脚并用爬到她怀里。
穆舒遥抱着他,在他的脸蛋上香了一个,抬眼看向宁泓捷,“一会去哪逛?”
宁泓捷指指小家伙,“去儿童公园转转?”
崽崽虽然心智比同龄的小家伙要成熟一些,但他终究是个孩子,儿童公园里那些平时被他嗤笑为幼稚玩意的东西,他是玩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华灯初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吃完晚饭,宁泓捷送穆舒遥和崽崽回常若茹家,公寓里仍乌灯黑火,显然,常若茹并不在家。
“明天我得回去陪陪长辈,你和宝宝好好睡一觉,我在外头那间鸣轩订了包厢,留的是我的名,你俩睡醒了就出去吃些点心,想去哪玩我让司机过来载你们。”
穆舒遥这阵子忙得太过了,这下闲下来,只想窝里蹲。
“你忙你的,我会好好安排,不会闷着这小东西的。”
送宁泓捷出门时,穆舒遥拍拍小家伙的头,“宝贝,去,送你爹地出门。”
平时,她都跟儿子说宁叔叔,但今天也不知嘴瓢还是潜意识作祟,话一出口,不仅宁泓捷和崽崽愣了,连穆舒遥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已无收回的可能,而且,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宁泓捷已经把他想要当一个好爹地的决心用行动表露无遗。
见儿子不吱声,穆舒遥以为他还没打心里面接受宁泓捷,向来极尊重孩子的她,俯下身,摸着他的头与他平视。
“宝贝,要怎么称呼,你自己决定,但宁叔叔确实是你爹地,这是不争的事实。”
宁泓捷一个大爷们,眼眶微红,眼巴巴瞅着儿子,心里想得紧,却同样不忍心儿子为难。
“宝贝,无论你怎么叫,爹地都会一样爱你!”
小家伙仰起小脸,一眨不眨地瞅着他,半晌,才脆生生地问他。
“你会对妈咪好吗?”
宁泓捷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一眼穆舒遥,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小家伙点点头。
“当然,爹地最爱的就是你妈咪,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妈咪,论到排名,你在我这得排第二,宝贝你会介意吗?”
穆舒遥暗地瞪宁泓捷一眼,有些臊,也有点替他捏把汗。
这老男人,是没带脑子出门吧?
双第一不行?非要整个第一第二厚此薄彼来让人挑错?
然而,小家伙的脑回路明显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在他那小脑袋瓜子里,妈咪是最最重要那一个,谁要是对他妈咪好,其他都好说。
小家伙晃了晃小脑袋,对着宁泓捷勾勾手指。
宁泓捷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半蹲下身子把脸凑近一些。
“宝宝不介意的”,小家伙软糯糯说完,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爹地,回去的路上小心。”
惊喜来得太突然,宁泓捷差点泪洒当场,抖着手抱紧他,把老脸埋在小家伙的颈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下,站起来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遥遥”
三十好几的男人,脸上难得带了些不自然和羞涩,“谢谢你!”
穆舒遥瞧着好笑,又有些心酸兼心软,微踮起脚,把脸贴在他的脸蹭了蹭。
“回去吧,路上小心。”
宁泓捷顺势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依依不舍道,“那我走了”
穆舒遥没有挽留,牵着崽崽目送着一步三回头的宁泓捷消失在拐角,回屋关上门。
晚些,穆舒遥洗完澡哄睡崽崽,点开朋友圈,便看见宁泓捷刚更新的朋友圈。
“我的宝贝,新年快乐!”
附上的九宫格,第一张,是他们三人在儿童公园里并排坐在海盗船上的合照,三人穿着红彤彤的外套跟三个大利是封似的,而三人脸上的笑,灿烂如星辰,竟是比身上的大红更加耀眼。
初三,宁泓捷一大早过来接穆舒遥和崽崽。
来开门的是在外面野了几天昨晚上总算回家的常若茹,开门瞧见一大棒红艳艳的。
宁泓捷对她笑笑,“新年好!”
常若茹忍不住啧了一声,揶揄道,“这恋爱的酸腐味啊”
闪身让宁泓捷进屋,扭头对屋里嚷嚷,“遥遥,你家情郎来接了你了。”
已经换好出门衣服的穆舒遥迎出来,接过他送的红玫瑰,“谢谢!”
说着,另一只手扯扯他的手臂示意他进屋,“给你留了早餐,吃点再出门吧。”
宁泓捷又对常若茹抱歉地笑了笑,“打扰了!”
宁泓捷在饭厅里吃早餐,已经吃过的小家伙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晃着小短腿跟他叨叨昨天在家都干了什么,宁泓捷吃得津津有味,偶尔回应儿子两句。
宁泓捷送的花束太大,穆舒遥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花瓶把花插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常若茹昨晚得知穆舒遥答应和宁泓捷重新开始一事,瞅着穆舒遥的目光就变得很微妙。
如今,这份微妙直接诉诸于言语上。
“舒遥,你真的想好了?”
她话音不高,说着,下意识瞥向在饭厅的宁泓捷。
穆舒遥点头,“是的,想好了。”
“那张皓冠”
作为好友,常若茹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只是希望自己能在穆舒遥被感情冲昏头的时候提一点点醒。
提到张皓冠,穆舒遥长吐了一口气,“我和他,如果能有什么,早就有了。”
她和张皓冠,就像是两种无法发生化学反应的物体,无论放在一起多久,都无法融汇成一体。
而她和宁泓捷,则恰恰相反。
她为自己镀过保护膜,也为自己设置过完全距离,但这些,最终都抵不过她冲口而出的一句“试试”。
“好吧,那我祝福你们!”
感情的事,外人再精明也无法看清看准,常若茹识趣地只作提醒不作搅和。
早上十点多,宁泓捷领着穆舒遥和崽崽到达陈夫人的家。
乍眼看陈先生是位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但可能因为宁泓捷与他们关系不错,陈先生对穆舒遥和崽崽都很客气了。
陈夫人就更不用说,三人一进门就给他们各塞了一个大红包。
穆舒遥把红包还回去,“陈夫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还有收红包的道理。”
陈夫人把红包又塞回她手里,“你是晚辈,大过年的就乖乖收下长辈的祝福吧。”
穆舒遥只好把红包收下,说了声谢谢。
俩男人坐下后没几句就聊起股票和经济,陈夫人嫌闷,让管家准备了零食和点心,然后领着穆舒遥和崽崽去她的秘密花园参观。
住在半山腰这些富贵人家,各家各户基本都有会有个温室花房,穆舒遥便以为,陈夫人家这个花园,和宁家大宅的花园不过大同小异。
结果,一进去,她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妈咪,这里好多小鸡小鸭耶!”
“哇,还有小白兔!”
陈夫人这花房是个很大的大棚,大棚中间是石子铺的路,路的一边种了菜,另一边是草坪和种了各种花的花圃,大棚尽头种了些果树,远远看着,枝头上缀满了果实,黄绿黄绿的杨桃,黄澄澄的是桔子。
陈夫人笑着问一脸兴奋的小家伙,“宝贝,陈奶奶这里好玩不?”
“好玩!”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跟陈夫人混熟了的小家伙,蹦蹦跳跳追着小兔子小鸭子跑了开去。
陈夫人叮嘱管家跟过去照看着小家伙,她则和穆舒遥在石子路上慢慢踱着。
“你和泓捷,和好了?”
穆舒遥点点头,“泓捷说的?”
陈夫人笑道,“这还用他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穆舒遥脸有些发烫,笑着摸摸鼻子道,“陈夫人这眼睛真利!”
“这哪用眼利啊,我是打小看着泓捷长大的,他这人啊,除了对小瑄上点心,对别人都冷淡得很,我是头一遭见他对人这么温柔体贴,而你也没半分抗拒,俩人相处自然默契,这不是和好了还能是什么?”
穆舒遥和陈夫人虽是认识了好几年,但并无太多私交更谈不上深交,这下陈夫人突然以长辈自居去探讨她的感情问题,让她很不适应。
她正思索着要怎么带过这个让她难堪的话题,又听到陈夫人说,“既然你们和好了,一切就好办了?”
穆舒遥疑惑地扭头看她,陈夫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看来,泓捷没跟你提过?”
穆舒遥一头雾水。
“陈涵那丫头,对泓捷一直不死心,昨天还缠着老爷子软磨硬泡,老爷子也心急,嘱着我家这位跟泓捷聊聊。现在你俩和好了,我家这位就能理直气壮把事给推了。”
提起陈涵,说实话,穆舒遥还是挺佩服她的毅力的。
“不好意思,让您和陈先生为难了。”
穆舒遥不愿在陈夫人面前说陈涵是非,只希望这话题能尽快带过。
“也没什么为难的,我家这位一向懒得管这些琐事,真让他管,不过就是说正事时顺口提一句。”
“再说,泓捷的态度一直很决绝,我只是搞不明白陈涵为什么那么执着。”
作为情敌,穆舒遥对陈涵没有同情心,但同理心却是有的。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呢,刚好走进了死胡同里,可能她又是认死理的人,就那样一直走不出来也说不定。”
俩人正说着,刚刚跑出去追小兔子小鸭子的崽崽,这会手里拿了两枝玫瑰跑回来,递了一枝给陈夫人,“陈奶奶,宝宝借花敬佛了。”
把另一枝送给穆舒遥,“妈咪,这是送给你的!”
穆舒遥接过花,捏捏他的脸,“你倒是会占便宜,拿陈奶奶的花送给陈奶奶自个。”
小家伙嘿嘿笑着跑了,陈夫人的目光追随着他而去,“穆家的事,你知道不?”
穆舒遥点头,“知道一点点,没刻意去打听。”
陈夫人收回视线,“你母子俩最近出入小心些,穆家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穆舒遥当然知道穆家那一窝子人狠如豺狼,只是,她现在跟他们也没什么瓜葛,他们没必要在她身上动手脚吧?
“我跟他们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们穆家的争斗跟无关。”
“你傻啊!”,陈夫人无奈瞥她一眼,“你以为穆家最近这么倒霉,是拜谁所赐?”
陈夫人这么一问,穆舒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