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月急忙在后面跟着,等她再次跑到板栗林,听见尹援朝的大喊:“小满,小满你在哪里?”
他看见跟上来的尹小月,像发怒的公牛,几步冲过来,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他的脸上青筋暴露,说不出的吓人,急切的问道:“你告诉我,小满怎么不见了?”
尹小月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说:“小满坐……坐在树下,我……捡板栗,然后……然后小满就……不见了。”
尹援朝将她往地上一扔,像无头苍蝇般的在林子乱冲乱撞,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小满,我的小满,你快出来!你别吓爸爸!”
这样过了一阵,尹援朝忽然不喊了,他想起了水库,猛地把地上的篮子使劲一踢,“我让你捡板栗!”说完发了疯般的冲下了山。
篮子被他重重一脚踢出很远,里面的板栗散落一地。
尹援朝出了板栗林,就往水库边跑,到了水库边,发现水面上飘着小满的拖鞋,而岸边上有滑溜的痕迹。
“小满,我的小满呐!”他发疯般的嚎叫起来,一头扎进了水里。
小满被他从水里捞上来了,但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肚子胀得很大,乌青色的嘴里不停的冒出水来。
尹小月站在不远处已经吓傻了,张着嘴哭不出来了,只有眼泪无声的流。
这样过了不久,马路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喧哗声。很快簉箕坡的村民陆续冲了过来。
“小满,小满。”她的妈妈陈茹兰披头散发的从马路上跑了过来,到了坝上,一把扑在小满的身上,使劲的摇晃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小满,我的儿呀!”
尹援朝在旁捶首顿足。那生离死别的画面,围观的村民无不动容。
夫妻俩被村民搀扶回了家,小满的尸体也抱回来了。尹小月在后面跟着,那秋日的艳阳照着她,她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来的。
回到家后,闻声而来的亲友,男的闷不吭声,不停的抽烟,女的哭成一片,连连埋怨尹援朝不照看好孩子。
村民们找来些木板,钉一个木箱子。尹小月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大人,把自己的弟弟装进了钉好的小木箱里,他穿上了一双白底灰面的松紧鞋。小木箱草草钉的,几个村民把小满抬出去时,尹小月能看到他的一只脚在缝隙中掉出来。
那画面她永远都记得,那只脚穿的是白底灰面松紧鞋,孤零零的伸出来,一摆一摆的,被几个大人越抬越远,抬到了山上,回来时就两手空空了。
从此小满长眠在荒山野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满死后,陈茹兰就天天躺在床上,像个死人,水米未进。几个婶子轮流在旁边守着,陪着流眼泪。
尹小月在开始的这段时间,不敢吃饭,不敢睡觉。
尹援朝进进出出,一言不发。家里的稻谷幸好有邻居帮忙收割完。
陈茹兰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下床,她已经瘦得没有人形,脸上颧骨高耸,目光变得空洞,眼神变得痴呆。
尹小月也变了,她不会笑了,也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的看尹援朝的脸色,拼命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其余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尹援朝开始对尹小月心怀怪罪,现在看着这一切,一阵阵揪心的疼,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从失子之痛中振作起来。他一边安抚尹小月,一边尽心服伺陈茹兰,忙进忙出,努力让自己的家庭从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哪知道,这个家庭的厄运其实才刚刚开始。
陈茹兰开始精神不正常了,在家摔东西,在房子里点火,好几次都幸亏扑救及时,房子才没烧着。
尹援朝带着陈茹兰辗转多家医院治疗,花费钱财无数,陈茹兰的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对于小满的死,她不怪尹小月,而是全部归罪于尹援朝。尹援朝的照片眼睛部位被她用刀剜去,户口本上尹援朝的名字被她用刀划得稀巴烂。
她天天和尹援朝吵架,她每次都说,姓尹的,你还我儿子。她也不和尹援朝同居一室了,而是在楼上铺了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