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距新国有万里之遥,使团必须经过柳、樊、兰、燕、济、通六州,再越过苍茫的通兰雪山,才能到达察哈大草原——有新国军队驻扎的地方。
就算是快马加鞭,五十里一驿站日夜不休,最起码也得要一个月才能到达,更何况是如此的不疾不徐。谁也不知道一百天内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使团毕竟是使团,新国人的军士数不足一百,若说要在李国境内兴出什么新闻来那是绝计不会的。林珺瑶作为正使,持节杖,对使团的事务有着绝对的权威。尽管察必忽等人两次三番的要求加快速度,都被她找各种理由给推了回去。
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使臣中有一半还多祖籍是这六州的,而且除了礼部侍郎江陟年长之外大都是二三十岁的官家公子皆是宴会上见过的,出身于平素里宦游不定,好不容易才爬上京官位置的人家。李昌平这是什么意思呢?
疑云罩顶惯了,林珺瑶早已熟悉了如何在阴谋场中判断形势,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她也同副使江陟聊了几次,面对对方极小心极恭敬的态度,她终于失去了耐性。
“江大人是宜州人?”林珺瑶无话找话地问道。
江陟恭谨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是。”
“是宜州江家的后代吗?”林珺瑶微笑道。
说到自己的本家,江陟心中一阵骄傲,腰板亦不由自主地挺直几分:“是。”
“江家在前朝世代为相,也算是地位显赫吧。”林珺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
多年的官场历练使他的神经变得异常敏锐。皇帝与太子间的微妙关系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他已经不想再冒险了,江氏乃一大望族,若真论九族来诛起恐怕被杀之人都能挤满一个长安城了。
“太子殿下过誉了。”江陟淡淡地说道。
“江大人礼数周全,不愧为礼部侍郎。”林珺瑶深深地看了江陟一眼。她知道因为江家祖上的缘故,李昌平对江陟很是冷淡,要不是看在对方做事还算勤谨的份上,恐怕他连一个半大不小的虚职都不会给。
“太子殿下太抬举臣下了。”江陟毫不回避,坦坦荡荡地与林珺瑶对视着。
林珺瑶反自笑了,说道:“江大人不必如此拘紧。”
江陟亦笑说道:“礼不可废。”
林珺瑶益发觉得江陟可疑,便冷笑道:“江大人,皇上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不惜自己身命来害人?”
江陟身子一颤,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凤凰般的男人,旋即尴尬地陪笑道:“太子殿下,臣······皇上是殿下您的亲叔叔。”
“江大人,父子尚可反目,兄弟亦可倪墙。——而您则太过相信‘君无戏言’了。”林珺瑶倒了杯茶,缓缓推到江陟面前。
江陟顺手接过茶杯,轻呷一囗,头也不抬地说道:“天子一言九鼎,难道太子殿下不是这么认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