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抬眸看了看墙角的大座钟时针已经指到酉时二刻,也就是下午五点的时候。
宫里人人都爱这西洋来的玩意儿,尤其是这大座钟太子却嫌它吵,走起来滴滴答答,到了整点还鸣叫。后来造办处一个师傅琢磨了大半年,终于把声音都给去了还能大座钟运行如常毓庆宫里才摆了这东西。
太子没有说话又把目光投注在书案上。
这是没听进去了
福禄默了默,又道“您在这儿也坐了大半天总得顾念顾念身子。这会儿正是各院用晚膳的时候,要不奴才命人把晚膳摆在苏奉仪那儿您去看看苏奉仪”
这次太子又抬起头目光却落在福禄身上。
福禄本想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可太子的目光压力实在太大他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顺着鼻翼往下滴,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
“自己去领罚。”福禄低低地应了声就忙出去了。
出去后叫了人也没让执刑的太监下轻手硬挨了十板子。
张来顺慌得手忙脚乱想说话又不敢说只能在旁边看着。等打完后他忙过去把福禄扶了起来,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就受了罚,又想搀他去值房里上药,被福禄一把推了开。
“嘴都给我闭紧些,不该说的不要说。”福禄啐了口唾沫道,自己又一瘸一拐进了书房。
张来顺领着一众太监应诺。毓庆宫的规矩,他们这些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再清楚不过,这里头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往外说,睡觉也得把嘴给捂严实了。
等福禄进去时,殿中已经有些暗了,他又忙叫人掌灯。随着一盏盏烛火燃起,书房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太子抬目看了他一眼,虽什么也没说,但福禄却松了口气。
心里暗暗骂刘元王八犊子害人,又庆幸这顿打挨得好,挨了打才说明摸对了主子的心思。
太子突然扔了笔,往后靠了靠,捏着眉心。
一个奴才竟妄图揣测主子心思打了他不屈
可他却不能否认福禄确实猜到了点子上,他确实是因为昨晚的事懊恼着。懊恼的不光是昨晚破例太多,也是因为他今天突然意识到那娇气的小姑娘是太子妃的人。
对于太子妃这个人,太子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知道她是原配,是发妻,他该对她尊重,全她的颜面,毕竟夫妻一体,这几年东宫又是多事之秋,可后来太子却发现,因为他的纵容,太子妃越来越不像话了。
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是不宜将事情闹出来,也是要给她颜面,却也不能任她这么折腾下去。所以胡良娣被立了起来,一改东宫后院太子妃一家独大的境况,她似乎也知道哪儿错了,渐渐有了收敛。
可治标却不能治本,之后太子妃做出的一些事,太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太子妃只要一天没生下嫡子,这事就不会完。可如今她怀上了,似乎依旧没完,想想中午太子妃说的那些话,太子一大早的好心情就全被破坏了。
福禄见太子扔了笔,忙上来又是洗笔又是收捡桌案。
看这老货如此殷勤的模样,太子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福禄笑得又是讨好,又是委屈,咕哝道“奴才倒没想那么多,奴才就觉得主子好不容易碰个侍候合心意的人,觉得好就多去两回,也没什么。”
太子一愣,旋即笑了。
他站了起来,轻踢了福禄一脚“滚”
“主子不用晚膳奴才这便去让人传膳。”似乎也看出太子不是真怒,向来稳重的大太监福禄也学那小太监嬉皮笑脸的。
“你不是说把晚膳摆到苏奉仪那儿,就摆过去吧。”
今儿西厢上下格外喜气洋洋。
苏奉仪侍了寝,太子妃又赏了东西,别提多扬眉吐气了。
香蒲去膳房提膳回来,兴高采烈的,盘儿这才知道原来是膳房多塞了香蒲两个菜,不用塞好处的。
盘儿现在的食量还是不佳,但吃东西已经不挑了,软硬甜辣都可以吃。但晴姑姑说了,要想保持体态,还是要注意吃食,所以如今她多是吃瓜果蔬菜及鸡鸭鱼,少数吃主食和一些牛羊肉。
猪肉是不吃的,荤油也不吃。
像今儿晚膳,除了熬得粘稠的红枣小米粥,还有牛肉脯丝一碟,清炒地三鲜一碟,鲜菇牛肉肠一碟,卤煮咸鸭一碟,麻油拌木耳一碟,两小碟腌的咸香脆的小酱菜。
面点有四样,枣泥糕,放红豆沙的山药糕,还有香葱小花卷和龙眼包子。
里面有几样都不是盘儿份例里该有的,却被端了上来。看样子膳房那边还是挺有眼色的,昨晚太子刚歇在西厢,今儿太子妃又赏了东西,到晚上时他们的孝敬就来了。
所谓受宠,什么叫宠,这就是宠,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盘儿是见怪不怪了,香蒲青黛几个小丫头倒是挺高兴,连白术都不禁露出几分笑意,盘儿多看了她一眼。
膳摆好后,盘儿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外面院子有动静。
她还没站起身,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太子,盘儿一时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时候来,按照她对太子的估摸,他就算觉得服侍得合心意,也不会连着两天来找同一个人。这无关乎喜欢不喜欢,不过是性格使然。
但她比脑子反应快,忙上前行了礼。
太子抬手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