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催赶着上路,杨奉先回屋收拾,回了屋,杨奉先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在屋子里呆立了片刻,想了想,最后把一本宋元学案收进了袖子里。
“爹,娘,等儿考取了功名,在周府外重新置办一套宅子,再接二老过去。”
“哎。”陈氏又是唏嘘,又是离儿的不舍,给杨奉先整理妥当了衣服,又从箱子底,小心翼翼翻出了几套崭新的衣服,只是这衣服被压在箱底,已经有些褶皱,青色布衣,比起杨奉先身上这灰色麻衣要明亮的多,但依旧是一股旧气。
“这是娘给的做的衣服,本来是打算给你过年的时候穿的,你给带去,别冻着了。”陈氏依依不舍。
“我儿这一去,路途数百里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陈氏暗暗垂泪,又是替杨奉先高兴,又是心酸。
杨唯口拙木讷,从来不善于表达情感,高高瘦瘦的杨唯在原地转了两圈,看着这娘两在收拾,书卷轻轻敲打着掌心,足以看出他内心的焦虑。
“周家怎么催的这么急。”
“哎,奉先啊。”临走前,杨唯还是有几句话要叮嘱,“周家家大业大,咱们出去了,可受人轻视,但却不能坏了规矩,做出一些有辱家门的事,知道了吗?”
“咱不管别人的规矩是咋样的,有骨气,有底线,就是万世不易的规矩。”
有骨气,有底线,就是万世不易的规矩,杨奉先在心头念了一遍,然后这才用力的点了点头,“爹,我记下了。”
杨唯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周家是个什么样子,省府太远,远出了他们对巡抚之家的想象,听说大门大户的家庭,规矩也是多的很,杨唯也只是想想罢了。
“还有,每日学业也不可荒废。”想了想,杨唯如此道,“虽然爹不在你身边,但是你也要自觉,不论以后取得了怎样的功名,哪怕金榜提名,高中状元了,哪怕你就是成为一代大儒了,日课也永远不能放下。”
连杨唯自己也没有注意,他絮絮叨叨说这些,只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想多说几句话罢了,但是杨奉先却由衷的记在心头。
“爹,我不会忘的。”
“嗯。”嗯了一声后,杨唯就不知该怎么说了,只有陈氏还在一边不厌其烦,反复的叮嘱杨奉先以后的细节,从春夏到秋冬,杨奉先也听的相当的认真。
“大兄,你是要走了吗?明儿舍不得你。”抱住杨奉先的大腿,杨明儿委屈的道。
小孩子不明白这些,但她却知道,大兄要走了。
大兄走了,她怎么办?
以后谁还来教她习字?她再也听不到大兄那和蔼可亲的声音了。
杨明儿委屈到了极点,就想放声大哭,“大兄你不要走好不好。”
“明儿,想要习字以后就到省城来找大兄。”杨奉先顿了顿,许诺道,“以后大兄不论身处何时,何地,或是何职,你都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找大兄。”
想了想,杨奉先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文书,“杨家六妹,落款,杨奉先”
“乖,明儿把这个拿上,以后需要,就拿这个来找大兄。”
“大兄不能骗我哦。”杨明儿眼泪汪汪,双手还用力的拉着杨奉先的衣领,小手不肯撒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杨明儿仰着小脸,呆了一下,旋即破涕为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大哥。”门口,突然有人敲门,杨奉先扭头看去,发现是三叔家的儿子,杨小北,杨小北十六岁,有些又畏又惧的看着杨奉先,语气之中甚至还带着一些讨好和小心,“王家的王虎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大哥。”
“王虎?”一听这弦外之音,杨奉先就明白了大半,“是为了二弟的事吧。”
“哼,管他作甚。”陈氏在背后不满,杨昭自从考上了秀才,又以为攀上了周家之后,是处处和他们大房一家作对,尾巴就差翘上天了,陈氏十分不满。
况且这一次还是这杨昭在外花天酒地,浪费的银子足足是杨家三年的净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