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这贱人!”韩士林脸色涨满了殷红之血,一只手高高抬起,一巴掌就想下去,韩佩惊恐一颤,闭上眼睛,杨奉先和福伯脸色都是一变,齐齐无声的上前了半步,韩士林终究没舍得打下,放下手来,而是快步冲到桌案前,抢夺去了那《西厢记》,韩佩睁眼脸色一白,来不及阻止和反驳,韩士林上下一扫,脸色铁青,握着这张纸愤怒的质问,“还敢说我冤枉你,你看看,你究竟在看一些什么?这种下流的艳俗之作?”
“爹,那不是……”韩佩委屈到了极点,又不知该如何辩解,眼泪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哼!”韩士林大怒一声,把这西厢记反复扯碎,一把扔在了地上,用脚践踏,“爹,不要!”韩佩尖叫,扑下去就像抢,韩士林看的是更怒不已,他一只手拉起了韩佩,强行拽着就走,“我真是太放纵你了,从此以后,你不许再出家门,跟我回去!”
“我该给你说门亲事,好好收收你的心!”
韩佩哭喊着,被韩士林一把从屋子里拽了出去,交给了福伯。
空气里一片死寂,杨奉先从头到尾被晒在一旁,韩士林甚至没有来指责自己,但是那话句却是无声,字字戳在杨奉先心头,很是高明的指东打西。
明是斥责韩佩,实则在辱骂自己。
让福伯带走韩佩,韩士林这才背着手,走进了屋,韩士林上下看着杨奉先,气场含而不发,片刻后,韩士林才徐徐的道,“奉先,我和杨老爷子也算是世交了,有些话我不想批评你。”
“大丈夫当以功名为先,少一些儿女情长。”
“我们韩家家小门第浅,当不起高攀杨家,还请侄儿放过。”
“奉先,你已多次科考不第,好好学学你弟弟杨昭,要是多用些心思在学业上,恐怕也早就中第了。”
韩士林看杨奉先,此子和杨昭同为杨家子嗣,但是却天差地别,一个飞上金枝,一个跌落泥潭,差别之大真叫人唏嘘,韩士林的眼神甚至有几分怜悯,说着,语气稍稍放缓了半分,但依旧冷漠。
“明日周家会来,潭乡的士绅都该来拜访,我就不和老爷子谈论今日这事了,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触我们家阿佩。”
“她天真浪漫,还不通世故。”
“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一挥袖袍,转身离去,王延之在一旁冷笑的看了杨奉先两眼,也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下地面一堆废纸。
杨奉先低头,看着地上的这些废纸,“这韩士林好高明的手腕。”
杨奉先有些心惊。
“他进门,先不呵斥我,而是只借呵斥韩佩而奚落我,这是因为杨昭即将飞入周家,他不好过度开罪杨家。”
“如果没有这个事,他恐怕直接就冲着我来了。”
“另外,他说‘大丈夫当以学业为先’,这就是在讽刺我六次考秀才不中。”
“说,‘阿佩天真浪漫,不通世故’,这就是在讽刺我恶意接近韩佩,居心险恶,别有用心。”
杨奉先脸上涌起一片殷红之血,韩士林这一番羞辱,字字如锥,换一个人恐怕无法承受这等耻辱了。
王延之的哂笑之声,仿佛还犹然在耳。
“小小一个潭乡不曾见过大世面的举人就有这等手腕,一县父母官的乌县令,进士出身,手腕恐怕更加吓人。”
“这要到朝野之上,太守,翰林之间的争锋,大约更加凶险莫测。”
“这大魏的读书人。。真可怕。”杨奉先渐渐平静,艰难的吁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