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韩国,说是投奔一个盐商朋友,最后可能要去齐国。大将军放心,三公子好着呢,您不用太过牵挂。”
李鹤从项燕的眼神里,能够看出一个老父亲深深隐藏着的,那份对儿子浓浓的牵挂,不忍心再欺瞒下去。
“唉!”项燕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与不好,现在还有多大的意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已经管不了了。”
说完,项燕低下头,剧烈地喘息着,刹那间,李鹤觉得老人的身躯陡然佝偻了许多,面容也比自己刚进门时,似乎又平添了几分苍老。
年轻人总是意气风发,总觉得世界在握,有大把的生命可以挥霍。孰不知多少次人前匹夫一怒,身后都是老父老母,以及众多亲人忧虑的眼神、牵挂的心。
“不说他了。”
项燕挺了挺腰杆,说道:“今天老夫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去巨阳走一趟,王英带兵打仗没有问题,但揣摩局势,把握机会方面,我不放心。兵者,国之大事,非万不得已,决不可轻动,更何况这次是对我大楚子民。老夫担心他看不出火候,受人蛊惑,擅启战端,军营的大门一开,那就是血流成河啊。”
“老夫已经交代王英,没有见到老夫的这只玉佩,绝不能用兵,谁说都不行!”
说完,项燕解下腰间玉佩,递给李鹤。
李鹤看着这只晶莹剔透,蕴含着道道红丝的硕大玉佩,迟疑良久,没敢伸手去接,他知道这玉佩的分量,更知道接过来之后的责任,他担心自己承担不了。
“大将军,恕李鹤愚钝,不知大将军因何如此信任李鹤,李鹤心内惶恐不安。”
“呵呵。”项燕一笑,“你不用惶恐,老夫此举,不过是在军营的大门上多加了一把锁而已,没有其他含义,你可放心前去巨阳。你在暗处,腾挪的空间比王英和魏期都大,看得也更清楚。”
李鹤看着项燕拿着玉佩的手久久地举着,再不接就不合适了,便双手接过,高高举过头顶,朗声说道:“李鹤此去,具体该怎么做,请大将军明示!”
“尽最大可能安抚百姓,百姓不杀官、不起事,绝不可出兵镇压,明白吗?”
“大将军放心!李鹤明白。”
李鹤站起身,双手抱拳,正待告辞,却听见一阵环佩叮咚,项智走了进来。
李鹤一愣,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已经嫁作王妃的项智。
项智看着久违的李鹤,强抑住内心的澎湃,敛衽施礼,慌得李鹤赶紧单膝跪地。
“李鹤参见王妃!”
一声王妃,生生止住了项智前倾的身形。
项智微微地喘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轻轻说道:“公子起来,自己人不必拘礼。”
李鹤站起身,项智看着李鹤腰间的佩剑,伸出手,李鹤纳闷,解下佩剑双手递上。
项智接过短剑,久久地摩裟着,良久才抬起头,眼眶微红,柔声说道:“公子此去巨阳,事如可为也就罢了,万一事不可为,千万不必勉强,乱局之中,全身而退最为重要,记住了吗?”
李鹤一抱拳,说道:“请王妃放心!在下记住了。”
李府,东阁。
李义手拿玉佩,仔细地端详着,久久不肯放下,仿佛能在玉佩里,找到解开心中种种疑虑的答案。
李鹤见父亲从自己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仍然不置一词,笑了笑说道:“父亲,我觉得,咱们与其坐在这里,费脑筋参详这只玉佩,倒不如您花点时间,给我介绍介绍巨阳的情况,反正我是必须走这一趟的,多掌握点基本情况,到了巨阳,我也好相机行事。”
李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玉佩,说道:“你说的也是。”
“我在陈州七年,不是没有碰到过百姓啸聚闹事,而那最多的时候,不过几百人而已。这次巨阳,随随便便就弄了个几千人围攻官府,甚至还大有蔓延之势,要说背后没有人操纵,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巨阳县令范离,最早也是春申君门下,但时间不长,春申君伏诛后,便改投了你伯父,从小吏做起,累官至县令。这个人的治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但小节上有点问题,有点贪财。”
“你此去巨阳,有两个问题先要弄清楚。第一,此次民变,是否有针对范离,进而针对你伯父的意思。第二,民变的背后,是谁在操纵?想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能弄清楚这些疑惑,便好有的放矢。如果弄不清楚,决不可盲动,等等看,是脓疱总要出头,不可操之过急。”
“至于大将军的这只玉佩,我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大将军不愿轻启战端的想法,我是赞同的,而且甚为感佩!大将军戎马一生,深知军中将士喜欢打仗的心思。须知承平年代,军官们从何处累积军功?又上哪升官发财?大将军作为国之柱石,能有如此胸襟,民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