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友?春友是谁?”
李鹤乍一听这名字,似曾相识。
娥娘淡淡一笑,这是今天这姑娘第一次绽露笑颜,虽然是一闪即逝,固然形容憔悴,但却难掩那惊人的凄美。
“难怪昨天晚上春友跟我说,二公子一定是记不得她了。春友曾经在公子府上做过工的啊,几年前,因为一点难以启齿的原因,被逐出了李府,公子再想一想,看看能否想的起来?”
经过娥娘的提醒,李鹤的脑海里,霍然想起了几年前,东阁那件所谓的偷盗事件,连忙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在我府里做过事,难得她仅凭一面之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认得出我,她不是寿郢人吗?怎么会在这千里之外的黔中?”
“她娘家是我们这里,当年远嫁寿郢。被逐出李府之后,没多久丈夫就死了,婆家不容她,没办法,一个人千里跋涉回了娘家。谁知娘家兄弟也不待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挺可怜的,通过亲戚介绍,到我府上做点粗活,我见她做事还算牢靠,就留在了身边。”
“公子,当年那事,春友都跟我说了,这两年经我观察,春友应该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呐,兴许当年真有点误会。”
李鹤苦笑笑,说:“府上丫鬟婆子众多,相互倾轧的事情还能少了?当年极有可能春友就是落入别人做的局了,这种事情,大户人家都不会少。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麻烦你跟春友说,别放在心上,再不成,我代表李府给她赔礼。”
娥娘又是一笑,说道:“赔礼倒不用,春友只是说自己做事不小心,也没怪你们府上。但是对二公子,春友却是大加赞赏呢,说二公子如何如何仗义,如何如何体恤下人,如何如何懂人情,总之,把二公子夸成了一朵花,要不我也不会想起来找二公子的麻烦。”
李鹤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当不得春友如此赞誉,小姐信任我,但有吩咐,请尽管直说,在下无有不从。”
“公子能这么说,娥娘心中万分感动,在此先行谢过,待娥娘安葬了老父,再来请公子过府帮娥娘做个见证。”
三日后,梅府。
正厅堂前,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灰色袍服的老者,老者身后,肃立着两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
经介绍,李鹤才知道,这位老者,就是黔中梅氏一族的老族长梅吾。
老族长左手位置,坐着一袭缟素,纱巾覆面的娥娘,身后站着春友和一个小丫鬟,再下面,坐着身穿白袍,戴着重孝,神色委顿的梅劲。
梅劲下首,依次坐着两个中年人,经介绍,原来是梅岭的近房侄子。
老者的右手位置,坐着东张西望,坐立不安的陈进。跟陈进隔着一个几案,坐着李鹤,李鹤身后,肃立着李轲和猴子。
老族长看人到齐了,干咳了几嗓子,清了清喉咙,说道:“梅岭贤侄英年早逝,乃我梅氏一族之巨大损失,老夫倍感哀痛,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要替亡者把一些身后未了事宜处理干净,才能让逝者走得心安。”
“今日,老夫受娥娘所托,主持梅岭贤侄分家事宜。依老夫愚见,分割家产,兹事体大,尽可以多考虑些时日,准备得周全一些,大可不必如此冒进。”
“无奈娥娘心意已决,老夫听着额娘的意思,也不能说不对,贤侄身后,留下偌大家产,有些生意买卖,总不好停滞。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流言蜚语,人心浮动,给娥娘形成了很大的困扰,也给我梅氏一族的脸面造成了伤害,老夫忝为一族之长,再不过问,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所以,老夫答应了娥娘的请求。”
“今日老夫既然来了,首先要申明一点,我大秦立国,讲究的是律法与族规同治,只要不违律法,不犯族规,今日堂上所议,便是最终之决定,事后不得有任何异议。各位如果有什么不同想法,尽可以当面提出,大家好商量。倘若一旦定案,再有人说三道四,便是与我阖族作对,老夫断不能饶他。”
说到这,老族长用威严的眼神四下扫了一圈。
李鹤知道,老族长这一番话,不但是说给堂上众人听的,也是在警告那些躲在各个角落里,觊觎梅岭家产的一众人等,其中就包括梅岭的一干族侄。
老族长转过头来,对着娥娘点点头,说道:“娥娘,你说说吧。”
娥娘款款起身,对着众人敛衽一拜,说道:“该说的话,族长都已经说完了,娥娘不再赘述,娥娘就是把这段时间以来我的一些想法,跟大家说说,大家参详,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家父去后,二娘第二日便把她手里的地契、房契交给了我,这点上面,娥娘对二娘的磊落,万分感激。”
说完,娥娘朝着后宅方向,盈盈一拜。
“接着,府里的管家,各处生意的大领,均将手里的账册交到了娥娘手里,娥娘对这些忠心耿耿跟着父亲,在老父亲去世后,仍能照拂娥娘如旧的的老叔老伯,也同样感激莫名。”
“这段时间,娥娘将地契、房契,以及各处生意大概捋了一遍,心中有了一份大致的脉络。娥娘准备将家产的一半交给宗祠,没有梅氏祖先庇佑,焉有我家今日之光景?日后,宗祠也可将这些产业所得,接济一些贫困的族人,扬我梅氏仁义道德之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