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郢城,南门。
天色刚一放亮,守城门的士卒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四人一组,在什长的叫骂声中,在一阵阵“吱呀呀”门轴转动的嘈杂声里,缓缓地打开了沉重的城门。
好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似的,三十多匹烈马,嘶鸣着,旋风般的刮了出去,守门的士卒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马上骑士的模样,就只剩下城门外的官道上,马队卷起的漫天黄沙了。
几个士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士卒小声地嘀咕:“还没查勘关防呢。”
没想到,这句话却换来了什长迎头一阵痛骂:“勘你娘的脚啊,没见着人家军务紧急吗?更何况人家是出城,查什么查?想挨鞭子吗?”
李鹤的红色坐骑,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一马当先,跑在马队的最前面。
这次行动,李鹤已经筹划了很久,一年多了,风雷营的训练虽然日趋正规,但是李鹤知道,总是窝在训练场上,是练不出精兵的,必须拉出来溜溜,让风雷营的小战士们,见见风浪。
为此,他专门给方圆舵主去信,表达了想带一批人去他那儿训练的想法。很快,方圆便回了信,尽管来,不拘多少人,不管住多长时间。
清楚地了解历史走向的李鹤,心里很明白,荆楚大地很快将成为秦楚大战的主战场,江淮之间多水网,不说成建制的水军了,即使是单兵,如果不习水战,就仿佛勇士缺少了利刃一般,战斗力方面就会打上很大的折扣。
他计划,分批将风雷营现在的一百五十人,派往瓦埠湖,每期一个月,训练的同时,继续物色有潜质的苗子。
李鹤和猴子精挑细选了三十人,作为第一批,由李鹤亲自带领,前往瓦埠镇。行前,李鹤规定,哪怕把马跑死,屁股磨烂,一天必须赶到。
此行,李鹤还有一项重要工作,他要亲自观察一下,猴子心目中最为钟爱的几个人,其表现到底是不是猴子吹嘘的那样。
在他心目中,最好的特战战士,不光是身体素质好,功夫好,更为重要的是,心里素质要明显超出常人。
中午,一行人就在路边的树林里按小队围坐,掏出事先准备的饼子,就着溪水,解决了午餐。
稍作休憩,马队继续赶路。
薄暮时分,马队来到瓦埠镇,从镇子的外口,悄然进了刚刚修建完成的天地舵总舵。
天地舵新的总舵,依然建在原址上,和以前的布局差不太多,唯一的变化就是将以前的木质楼房,替换成了砖石结构的平房,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少了一丝雅致,但却多了一份厚重。
还有一个明显变化就是,大院的围墙,一改以前的低矮,变得高大了很多,清一色用青砖包面,内填夯土,四角建有哨楼。
风雷营众人在门口下了马,李鹤暗暗观察,除了有七八个年龄稍许小点的,下马动作略显迟滞以外,大多数人,基本没什么异样,这让李鹤感到欣慰,足见这段时间马术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李鹤注意到,二队的小队长,一个叫钟焕的年轻人,率先跳下马,当几个年龄较小的队员下马时,他都从背后轻轻地托一下,李鹤暗暗地点了点头。
立刻,便有天地舵的人过来,引着马队往偏院马厩而去,拴马喂料,一切自有人安排。
院子里,逐渐亮起了火烛,方圆坐在轮椅上,由芸娘推着,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鹤过去,跟方圆见了礼,又向芸娘抱拳问好,芸娘脸色微红,敛衽屈膝还礼。
李鹤放眼望去,大院内的层层建筑,从前往后,渐次增高,薄暮之下,更加显出高大巍峨,气势恢弘。
李鹤由衷感叹:“叔父真乃大手笔啊,这次天地舵新建,较之以往,更添恢弘气势啊。”
方圆淡淡的口气说道:“帮内兄弟力主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其实要依我,把传舍建的精致一些,让天地舵的客人们住的舒服便可。至于我,在芸娘母亲过世的地方,建茅棚三间,有个躺着睡觉的地方即可。”
“方圆历此劫难,难道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方圆微微一叹,接着说道:“人心如果险恶,筑墙再高,我看也未必有用,墙高一尺,心魔便能高过一丈,奈何?试问城墙再高再厚,君可见过这世上有攻不破的城池?所以啊,我跟兄弟们说,这院墙也就能防防君子,想防止小人暗算,不作数的。”
“这世上的事,最难揣摩的是人心,最难统领的也是人心。人心齐,山可移,人心散了,万丈高楼也能瞬间崩塌。贤侄,你现在就要面临这个问题了,你带风雷营,也一定要用心,只有你用心了,才能换得别人用心,乃至用命,切记!切记!”
李鹤抱拳躬身,连连称是。方圆的这些浸着血的感悟,字字珠玑。
后宅书房。
两张矮几面对面摆放着,矮几上,几只陶罐内,正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显然是才端上来不久。另外,还间杂摆着几只陶碗,碗里,是时令菜蔬和各式调味酱。
在书房内吃饭,是只属于家人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