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府,大门内侧的小门房中,老五娘拿起烧火棍捅了捅炭盆里快要燃尽的木炭。虽说是过了年节,可这天气还是冷的很,半夜里没有火炭可是要冻死个人的。
老五娘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袄子,上了年纪后,这守夜的活越发的熬人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将门房这活计让给别人,每日里来往潘府的人络绎不绝,时不时就能收个红包,挣个外快。就是府里哪个下人要出去办点什么事,也免不得给她塞点孝敬。
这么肥的差事,她可不乐意让给别人,等过两年,她家大女儿满了十六,就让她来接自己的班。老五娘心里打算着,掀帘走出屋门,准备去墙角那里搬几块木炭进屋。
刚出屋子,一阵冷风扑面,令她打了个寒噤,赶紧将领口往上紧了紧,快走两步。
老五娘刚弯腰抱起几块木炭,想快点回屋去烤烤火,暖和一下,大门处忽的传来铜环叩击的沉闷声响。
“咄咄咄”
老五娘怔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夜空中,不见一丝星光,只有一弯孤月挂在遥远的夜空中,被一团云翳模模糊糊的遮住大半。
看月亮下垂的位置,已经是后半夜的寅时左右了,这个点,谁会来敲门啊。
前夜里,东直门刚发生了走水事件,听说烧死了很多人……
老五娘想到这里,背后有点发毛,这人死了不会变成厉鬼,在城里索命吧!
“咄咄咄”
老五娘手一抖,几块木炭滚落了一地,急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不过这次还伴随的有人询问的声音。
“有人在么?有要事求见潘大人!”
呼,原来是人,是人就好!
老五娘拍拍胸口顺了口气,转瞬又有些恼火,这谁家的人,这么不晓事,大半夜跟个鬼似的来敲门,吓死人了!
“这么晚了,我家大人不见客,你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老五娘心里恼火,口气也不怎么好。
门外沉默了一瞬,那声音又响起来:“在下深夜冒昧打搅,是奉我家仁主子的口信,来请二娘回府一叙,还请这位姐儿通报一声。”
二娘?潘府里只有一位尚未及笄的大娘子,哪里有什么二娘?老五娘不耐烦的撇撇嘴,正要再出言驱赶那人,忽的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额滴乖乖,差点忘了,自家大人在潘氏族中不就行二么?虽然已经分府出来单过了,而且因为当初那件事闹得不愉快,已经数年不与宗家有过来往。但宗家那位大人的长姐名字里确实有个“仁”字潘尚仁。
老五娘想到这有些犹豫,遂询问到:“门外可是宗家来人?不知深夜找我家大人是有何事?”
“你自去通报,只说是仁主子请二娘过府一叙即可!莫要磨磨蹭蹭,耽误了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门外人语音中有些焦急,催促道。
老五娘“嘁”了一声,心里暗道,这大半夜去搅扰大人好梦,第一个吃罪的就是你老娘我!但这人来的不寻常,也确实不能随意打发了,她喊了一声“等着”,还是回屋提了一盏照明的铜灯,匆匆往内院去了。
此处潘府坐落在燕京城内城西城区的西南角,而与之相对的西北方向,西城区的正中,一座飞檐斗角,占地面积颇大的府院坐落在这寸土寸金的西城之中。
这座府院的主人也姓潘,和硕郡王潘泽州,在几年前,也是朝堂之上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物。如今深居简出,倒是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倒是她的大女儿潘尚仁时任吏部尚书,在朝堂上话语权日重,隐隐有她母亲当年的势头。
“混账!谁让你这么做的!”
此刻,潘府的书房之中是一片阴沉之色,座首的老人满脸的沉怒,虽然已经是个枯槁老迈之人,但是一股迫人的威压从那双丝毫不显浑浊的双眼中发出的时候,还是让人不敢直视。
书房当中跪着一人,玉冠紫带,正是当朝正三品吏部尚书潘尚仁。
潘尚仁被这一声呵斥的低下了头,垂在两侧的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怎么,你这逆女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还不知悔改!?”潘泽州冷冷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女儿,咬牙切齿,心中满是恨其不争的怒火。“你现在就去把琪儿连夜送出城去,就让老关跟着她走,免得我潘家被你连累的满门抄斩,连个种儿都留不下!”
潘尚仁只觉的脑子轰的一声,不敢置信和屈辱几乎是一股脑的往上冲。
“母亲,我不懂,我哪里做错了!这件事我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绝不会漏出丝毫马脚,您到底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我想让潘家更进一步,这有什么不对么?”
潘泽州看着这个梗着脖子的逆女,真恨不得一拐杖敲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