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渐离,孟春悄临,庭前流风笑,半穹梨花袅,一城渺,两阙寥,三关殇里无人晓,何处烟雨憔,昨夜漫天琼花舞,不知是冬的离殇,还是春的雀跃。
冯子英一夜未眠,面色悲倦,深深的苦思折磨心头,离不舍,留难安,只为心上人儿,消得佳人憔悴。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许向林敲门而入,怀里抱着一件裘衣,天气阴晴善变,他担心她着凉受寒,早早备好衣裳带给她,还未等冯子英开口言语,他便匆匆将裘衣披在她身上,暖笑道:“说来也怪,昨晚还是漫天星辰,今早怎的就下了一院子的雪。”冯子英鼻子一酸,却又迎笑道:“呆子,你非一夜未眠,哪里晓得这琼花何时落的”
许向林抬头望向窗外,喜乐不禁,他抓起她的手,想要陪她出门赏玩,冯子英却挣开他的手,回身背坐桌前,一言不发。许向林眉头一皱,近前看她面色憔悴,闷闷不乐,缓缓坐到身旁,问道:“子英,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堪,昨夜没睡好吗?”冯子英没有言语,两眼悲苦,盯着地上愣愣发呆,许向林抓过她的手,追问道:“子英,若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陪着你。”冯子英转眼看向他,泪儿沾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抽泣不止。
许向林安慰她因何事悲哭,冯子英抹了抹眼泪说道:“向林,若兰都告诉我了,我该如何是好”许向林凝神一想,随即拍着额头摇头叹气,低声言:“子英,此事并不是我刻意隐瞒,只是担心你会”冯子英冲她缓缓摇头,道:“向林,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我不再惹是生非,如何安分守己,我依然是伯父眼中的尖钉,肉中的利刺啊我又怎能长久待下去”说着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许向林抱紧她,沉沉地说道:“家父与我有过约定,日后不再刁难于你,若是违背此约,我自有办法应付,子英,你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你安心待在府内便是了。”
冯子英起身步到窗前,淡淡地回道:“到那时,若是因我惹得你们父子反目成仇,子英又于心何忍自打爹爹含恨而去,我就像飘零的秋叶,风起而荡,风止而落,起起落落,早就没有安身之处了”许向林近前将她拥入怀中,言:“子英,你若为叶,我便为叶,相依相守,纵使飘落天涯又如何。老天爷让我们相识结缘于此,缘未尽,情未了,何惧之有,莫要多虑好吗?”冯子英点头微笑,并未驳言,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怀中,不论遇到什么事,只要身边有这位谦谦君子,她就会感受到稳稳的踏实和平静。
许向林还是放心不下她,随后又去找许昭谈论此事,许昭自是和上次同样的一番承诺,言简意赅,却是捉摸不透,许向林也无办法,如今也只能选择信任,好在还有把柄在握,倘若它日许昭违背了约定,伤及子英,他便有可能将秘事公布于众,但是,他根本不愿看到那一天,一边是父母家业,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哪个又能忍痛割舍。
夜已深,人已静,弦月孤悬,银砂独白,庭院深深深几许,寒梅恋恋恋几枝,佳人泪影殇。冯子英独站窗前,呆呆看着如弓的弦月,泪眼盈盈,不辞别君今番去,一片伤心画不成。若兰急急闯进屋来,看到桌上的包裹,还有独自抹泪的冯子英,忙问:“阿姐,当真要走?”冯子英近前微笑点头,若兰悲从心来,泪噙满目,侧头说道:“若知阿姐如此固执,妹当时就不应该告诉你,都怪我。”若兰之所以将许昭的诡计告诉冯子英,就是为了让她往后多加当心行事,哪会料到因此却要离去,此时她因自己的多舌感到十分后悔自责。
冯子英安慰道:“阿妹莫要伤心,离开许府是我自己的决定,怨不得你,要是你隐瞒不说,那才是害了我。”若兰若有所思,问道:“可曾告知公子你要离开?”子英言:“若是让向林知道,他定会万般阻拦,我不想因为自己再惹得他与老爷争吵。”若兰言:“阿姐执意要走,妹也无理阻拦,可是又能去哪里安身?”冯子英愁眉道:“我也不知该往何处”若兰忧怨道:“阿姐,公子对你情深义重,你若是不辞而别,他他该有多伤心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冯子英闻言心头一紧,泛着泪光,嘱托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若兰,你和三九一定要照顾好向林,拜托了待寻个安稳去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若兰声答应,忍不住失声泣哭。
深夜的许府安宁无声,冯子英拿了细软,趁着夜色悄悄向后院摸去,若兰跟到门口,愣愣盯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没忍住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泪流满面,哽咽道:“阿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答应若兰一定要回来找我们!”冯子英鼻头一酥,说道:“我答应你”相视尽言笑,转身泪满襟,她还是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留恋又悲忧的地方。书房烛火通明,许向林心神不宁,他想去子英的房里陪她,却是打消了念头,或许让她冷静冷静就想通了。
昨夜下过雪,白天不见日头,晚上却是星辰漫天,凉嗖嗖的细风透骨彻寒,冯子英步履蹒跚,犹豫踌躇,两步一驻足,三步一回首,又不知往哪里去。路过石桥巷子,她忽然间想起青莲来,抬头望向小宅,依稀看得见光点,她驻足思虑再三,或许应该向青莲告个别,毕竟与她一见如故,又以姐妹相称,若是她们睡下了,便不去打搅,日后能不能遇见那就看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