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秋已夕,凄凄风露交。
蔓草不复荣,园木空自凋。
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
哀蝉无留响,丛雁呜云霄。
万化相寻绎,人生岂不劳。
从古皆有没,念之中心焦。
葬心归何处,飘然烟雨桥。
且说冯子英离开许府后,茫然无所归,再加上身体极度虚弱,腿脚也被湿寒之气渗入,颤栗疼痛,只得缓缓挪着步子。
许府虽大,却容不得一位陌生女郎,冯子英那天看得清楚,许向林和他爹许昭似有不和,要是她再待下去,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可没等她自己离开,就被许昭强赶出门,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许老爷竟失手打昏了许向林。
虽说天可怜见,于霜寒秋夜赐予她洛阳花,冯子英一路上仍是挂心惦念许向林的安危,毕竟这事因她而起,只要许公子安然无恙,她的心才能踏实下来。
冯子英意欲离开乌伤县,却又不想在此时离去,身在行,心却留,不知不觉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抬头环望,说来也是缘分,冯子英竟又走到了那片山林,秋风瑟瑟,寒鸦不再,残叶飘然如雨下。
她回过神,这才顿觉腿脚疼痛,倚着一棵乔木坐下来,裘衣裹身,灶饼相食,也许是太过困倦,发愣的她渐入睡梦中。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冯子英隐约感觉有人对她言语,拍她的肩膀,她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位老头,一手提溜着酒葫芦,抚须而笑。
“小娘子,缘何在此地呀?”老头说着呡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倒也站得稳当,“看你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是有什么病症?”冯子英没有说话,老头端详片刻,追问道。
“小女路过此处,倦怠之下倚树小憩,不料挡了阿翁的道,万望见谅。”
“小娘子何出此言,这荒山野地的,哪有什么道,哪有什么路哪。”
“阿翁怎在此处?”
“我呀,天为盖,地为庐,闲云野鹤为伴,佳酿美酒为食,无牵无挂,不过是个自在闲人呦!”冯子英眼含落寞,道:“若能像阿翁这般无牵无挂,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刚说罢,她的腿剧烈刺疼,眼看就要跌倒,老头赶忙上前扶住她。
“小娘子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翁莫要说笑,你我初次相逢,怎会见过?”
老头眼神迷离恍惚,晃了晃脑袋,仔细端详了半晌,笑道:“哎呀呀,你不就是前几天住在许府的那个女郎嘛”
冯子英心头一愣,咳着嗓子:“阿翁怎怎会知道?”老头接过话:“许家公子善良仁慈,是他请我去府上给你诊病开方,这才保得一条命,倘若再晚几个时辰,恐怕现在你我言语的机会都没咯。”
冯子英听罢,泪噙满目,背过身低声啜泣:“原来阿翁就是梁公,救命之恩,定当衔草相还,可是正因为我,向林他他现在生死未卜”
梁庸听闻,酒醒了一半,寻思这许公子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要生要死的呢,盘问之下,冯子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梁庸。
“幸得洛阳花药,据你所言,许公子还有救,我这就赶往许府。”梁庸着急,刚趟出几步,回身拍了拍脑门儿:“小娘子,这荒山野地不宜久留,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头,有条大路,向西北走,不消半个时辰就到金陵了,彼间有座双林寺,或可安身。”
“小娘子病体未愈,急需调养,待我看过许公子无恙,便去双林寺寻你。”梁庸嘴里嘀咕叹气,赶去许府。
冯子英眼望梁庸走远,这才裹了裹衣衫,去往双林寺,事到如今,别无去处,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乌伤县金陵西北向有座山,名曰云隍山,双林寺建于云隍山腰处,山顶有座舍利塔,高耸入云,独擎苍穹,身处佛堂,可远远望见舍利塔尖,直指苍茫。
冯子英问谢路人,一瘸一拐上了云隍山,山势陡峭,其间石路盘曲折绕,她走走歇歇,费了好大功夫才爬到半山腰,山腰间湿寒之气更加浓郁,只觉胸口沉闷,呼吸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