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霸天心痛不已,自己的孙儿身上突然多了这样的一种凛冽之气。
而他确是后知后觉,甚至是毫无发觉。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对这个自己从小就关怀备至的孙儿置若罔闻了呢?
自己的孙儿再怎么的朽木不可雕也、再怎么的顽石不可琢也、再怎么的纨绔不可造就?
他也还是那个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小小孩童啊!
也还是那个儿时在自己的怀中肆意玩耍的小小辰儿啊!
更是老楚家这顶王冠唯一的继承者,甚至是唯一的血胤传承者啊!
深深地看了星辰一眼,楚霸天内心暗潮涌动,始终挣扎不已。
最终难以取舍的道:“罢了罢了,你我虽为祖孙。这些时日爷爷的确对你有些疏于管教,以致于你尚不了解爷爷的难言之隐。唉……你我祖孙二人又何至于今时今日这般田地,你又何苦如此来哉?明日你就搬回到这里来吧!这里本就应该是楚家长子长孙应该待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至于每日遛狗斗鸡、荒唐度日、虚耗光阴,紫光阁的诸位叔叔们,你也可多请教请教一番,亲贤臣远小人,不要再跟你那些孤朋狗友整日荒唐行事。在这里好好学习,学习如何处理国家大事。纵然没有皇位,但是咱们楚家的领土还是需要靠你去继承的!”
当今天下,虽然四海无波,河清海晏,诸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然而,天上帝国却是入则无法家弼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的暗流涌动之时。
诸位皇子都已渐渐长大成人,而自己身为帝国最高军事指挥官,正是其争相拉拢的对象。
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猢狲般的文武大臣们都想投靠自己以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和荫庇,成年封王的皇子们都想拉拢自己以获得军方的鼎力支持。
此时楚家正是处于不进反退,逆水行舟之地。
而如果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此时安然无恙尚在人世的话。
楚家的富贵,哪怕是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至少还能保持不败之地,功成身退。
然而,此时自己这个硕果仅存的孙儿并无雄才伟略,又如何能把握好楚家这艘庞然大船的方向呢?
昔日依附于楚氏王旗的各方势力,一旦见势头不对,必然见风使舵。
而楚氏王族的名头是否还能载于丹青之中,而不至于被人斩杀殆尽、磨灭于漫漫青史之中。
全靠这位继承人、这位把舵者、这位唯一的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不能彻底把控好楚氏王旗下的各方势力。
那么他们的倒戈相向、甚至是极力反扑绝对是当下的楚家完全无法应对的。
水满则溢,盛极而衰,楚氏己到了最危急的生死关头。
而眼前自己的这个孙儿却如此的懵懂无知,荒唐度日。
又岂知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又岂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又岂知……
“爷爷,我如今住在那里甚好,在此处居住颇有些束缚之感。如今,在那却有一种舒心愉悦,甚至是乐不思蜀的快感,就暂时不要搬了吧?”
星辰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了楚霸天老爷子的一番苦心。
他也正想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美景,是否有那重湖叠巘清嘉,有那三秋桂子,有那十里荷花的江南形胜。
若是搬回来了岂不就成为了笼中的金丝雀,再也无机会出府游玩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生,他可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煎熬度日、时刻警惕、屡屡如临大敌、甚至生死关头的日子了!
是时候该好好放松,享受生活的时候了!
一想到这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内心深处隐隐颇为兴奋。
“你!……混账至极,混账至极!”
楚老爷子初听此言为之气结,扬起了大巴掌,就要猛然的抽下来。
事到临头却突然顿住,再也无法往前一步,轻轻放下双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忽而叹息道,目光里仿佛有无数个星辰闪动。
“你……先下去吧!再好好考虑考虑,爷爷不会害你的,唉唉唉……”
自己的一番苦心,恐怕这小子是无法再了解的了。
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这小子,这是第一次拒绝我啊!
他怎么敢拒绝我呢?
往素俯首帖耳,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我的巴掌的那个臭小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刚毅果决了呢?
星辰缓缓鞠躬行礼,随后昂首挺胸,在楚霸天老爷子的目光注视中缓缓的出门而去。
“哦,等等,辰儿啊!爷爷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但是你必须无条件做到!普天之下的所有事情,哪怕你要爷爷摘下天上的星辰,爷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你干了!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那、那、那就是你以后不得再去纠缠着明月公主了。你的种种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甚至痴人说梦的想法,就此作罢!”
楚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他本不想如此之快便残忍告知孙儿的坏消息。
声音之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颓靡之意。
还有那隐隐的心灰意冷!
这些年来,他苦苦地支撑着风雨飘摇的楚氏王旗,几乎就是双肩扛着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
位极人臣,权势之大,隐隐然有功高震主之嫌,令人生疑之意。
可是任何一个家族没有新鲜的血液支撑,走向失败是必然的结局,后继乏人的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许久。
自十年前起,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常在夜里挑灯看剑,梦回年轻时的吹角连营,行到沙场秋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