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这八年来,试过无数种药物,无数种针法,却始终无能为力……”唐守中的声音中全然是一片彻骨的凄凉。
“一日日见藜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日日见她被这恶疾折磨的越来越不成人形。受在儿身,痛在我心……”唐守中的头深深垂下去,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诡异恶疾带来的重压。
地底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透过地面,直直刺入在场三人的耳朵。宛若要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就连叶拂衣这样本是不甚相干的人,都被那种无尽的痛楚与绝望所深深感染。
声音愈是苦寒凛冽,唐守中原本稳若磐石的双手便愈是颤抖,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汩汩跳动。
叶拂衣虽然不明个中就里,却能十分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位平素不苟言笑,严肃冷厉的老者,此时心中的痛苦委实不下于在楼上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孙女儿。
他轻轻一道暗劲拂过唐守中手腕上的内关穴,助他安定心神。
“唐爷爷,不如,你跟我详细说说令孙女儿的病情?”叶拂衣望着眼前无奈的老人,有些揪心,轻声道了一句。
太初针谱与混沌医经是叶天士中年之后才偶尔得到的奇遇,若论对两者研习的精纯程度,与叶拂衣这自幼修习的人相比,只怕还要略差一筹。
这也是叶天士专程从云盖山中,将叶拂衣派来林城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唐守中望着叶拂衣那双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眸子,欲言又止。
倏而,沉沉地叹了口气,疲倦的挥挥手:“算了,等明天去看了另一位病人再一起说吧……他们,他们的病情有些相似之处。我累了,不想再多说一次……”
唐守中步履蹒跚,扶着老林头缓缓走回自己房间。雪亮的灯光,将他苍老的面庞映衬的煞白如纸。而两人身上的黑衣,却显得宛若死亡一般浓重。
老林头像一道永恒守护在唐守中身后的影子,唐守中一出门,他自然也不会再在诊室中停留。
整个诊室之中只留下了叶拂衣一人,与地底传来的兀自在压抑在绝望的哀鸣嘶吼。
叶拂衣眉头紧锁,呆立半晌。
冲凉洗漱之后,蹑手蹑脚回去自己房间,默然躺下。
被布置成自杀的死者,草图上的古塔,打着星号的地宫,诡异而神秘的不治之疾,才进林城龙井巷的第一天,就像一张巨网,深深,深深地朝他笼罩下来。
睡是睡不着了,他双手枕在脑后,眼望着窗外的夜色渐渐淡去,天际翻出一道鱼肚白。
就在满城鸡鸣初起的时候,来自地底的挣扎嘶吼终于也渐渐平息。叶拂衣长长舒了口气,那沉闷的压抑感随着哀鸣挣扎声一同缓缓消散。
窗外有风,在浓浓的泡桐树绿荫中拂过,带来炎炎夏日难得的片时清凉。龙井巷的清晨,显得如此静谧与安详。
一切总会美好,一切终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