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明的回答让组长无话可说。但是组长也没有让张腾明走,而是把他关在那个小屋子里了。
张腾明一开始还以为那个组长和胡吉胜调查清楚了就能把他放出去,可是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来人,只能听到走廊中不时有人走路的声音。他着急了,就对着门外大喊:“喂,有人吗?”
小屋子的大门“咣”的响了一声,同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喊什么,老实点,一会来人给你送饭。”
张腾明一听这话,这不是把他当犯人看守起来了吗,他就更加着急了,也踹了一下大门,大喊:“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快放我出去!”
张腾明这脚踹得有点重了,把大门的一块木板给踹开一条缝。这时大门打开了,门外一个人进来举手就要扇张腾明的耳光,张腾明抬手接住那人的胳膊再往旁边一带,就把那人扔了一个跟头,然后抱起放在桌子上的新教材就要往外走,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拔出手枪对准张腾明后背说:“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那张腾明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物,炮弹落在身边都面不改色的人,还能怕人用枪指着他吗,他转过身来向着那人的枪口走去,直到他的胸膛贴到枪口上,他说:“你说什么,我动一下你就打死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人民教师,你知道不!”
那人也是在战场上提着脑袋玩过命的人,但是也被张腾明的气势震慑住了,他故作镇静地说:“你是国民党军官,是留下来搞破坏的特务,反革命分子!”
张腾明被这顶乱扣上的大帽子彻底压垮了,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这么说他。他从他父亲被逼死时开始到现在,一直以一个老百姓的身份容忍着屈辱,幻想着老天总有睁开眼睛的一天,人们的良心终究会发现,可现在生活刚刚平静下来,似乎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他就无由地被戴上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别看他平时在家在学校时就像一个普通人,可是面对一个拿枪的人,他那军人和武者的刚性就瞬间升起,他不能再容忍贬损他尊严的行为,于是他将抱在怀里的教材向上猛地一抬,抬起脚就把那人踢得贴上了墙,那人甚至都没有气力呼喊,就像僵尸一样等着眼睛看着他。
他转身离开了小屋,径直向公安局大门外走去,没有一个人拦他,甚至门口的警卫员还向他敬礼。当他走到街上,大呼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身后一阵跑步声传了过来,他能感觉到他身后的人在拿枪指着他,他从容地转过身来,面对一排枪口,镇静地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说我是反革命!”
一个公安局副局长走上前说:“同志,请你理解我们,现在你的案件归省里派来的专案组管,我们管不了,只是执行看着你的任务。跟我回去吧,我相信事实总会弄清楚的”
副局长的话让张腾明舒心不少,他跟着副局长又回到了那个小屋子里,副局长在关上门时小声地对他说:“你是抗日英雄,我相信你是好人”
张腾明坐下冷静了一会,心里开始合计刚才他的行为对不对,他是否还应该继续忍耐,为了刘岚,为了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
一会们开了,有人送进来一碗饭,上面有几根咸菜丝,还有一碗水。张腾明想了想刚才副局长对他说的话,感觉到自己应该没什么事,就吃了起来。他很饿了,一会就把饭都吃完了。
他一直等到晚上,心有开始焦急起来,他想到了刘岚、刘百成、周君,想到了学校,想到了新盖的房子,那一切就在早上还是属于他的,可是现在,那一切却好像离他那么遥远。
天黑以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了,屋里的灯也亮了,张腾明以为他要被放出去了,站起身来盯着门看。那个组长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盯着张腾明看来一会,张腾明也那样对视着他。组长终于开口了:“经过我们到村里调查,村里的老老少少,从来没有一个人听到村里有过枪声。我们也在你家的老房子周围找了一遍,仔细找了灶坑周围,没有发现有子弹”
张腾明问道:“那能意味着什么,你看不到枪已经生锈了吗?已经根本不能发射子弹了!”
组长说道:“至少你有向反革命分子提供子弹的嫌疑!”
张腾明又问:“那么我会故意让别人把枪和子弹挖出来,来证明我自己是反革命分子?”
组长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我们会弄清楚的,但是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得在公安局呆着。走,我们换个屋子”
张腾明跟着组长走出屋子后,看到那个被他踹的人和胡吉胜站在门口两边,看来这三个人就是专案组了。
张腾明被带到后院一排房子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臭味,对面是一面铁栅栏。张腾明知道,这就是关押犯罪分子的地方,他顺从地进去了,被人领着走过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关着人的牢房,他被带到最里面一间牢房,身后的铁门咣当一声关闭了,他站了一会,在黑暗中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看到里面还有三个人,都在地上的草堆里躺着。
张腾明找个角落,把周围的草归拢了一下就躺上去了。他在想,那个专案组组长说会弄清楚的,那他们会怎么弄清楚呢?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看到窗外露出亮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