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一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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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塞外寒路,阴云密布,风利如刃,雪大如掌,鲜有人来往。
一队百十人的和亲队伍破风雪而行,于崎岖寒路而言,恍如一条游龙破江河风浪前行。
长途跋涉,游龙已倦,加上纷飞的大雪,刮骨的疾风,马背上的颠簸,都让这些自幼生活在艳阳高照,风和日丽里的南人吃尽了苦头。
其时,不止风雪与路途的颠簸让他们难以忍受,真正来说让他们心中生出无限愤忿恰恰是这轿中之人。
说起这轿中之人的故事可真要比现如今那些在帝都茶楼里说书人描绘的故事要曲折跌宕的多,也嘘唏的多。
便是此行前一天,竟然无一人知道她是神圣皇帝除长公主之外另一帝女隐月公主。
这位公主就像所有离奇故事的主角一样,有着离奇的出身,离奇的经历,而她人生的离奇还在继续,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和亲的帝女。
和亲队伍里的将官一个个悲愤难平,心中生着郁气,就像这晦暗阴冷的天气,沉闷而压抑。
用帝女去和亲这对于浴血沙场的将士来说是最为不能忍受的。
甚至这比死亡本身还令人感到绝望。
“这真是造大孽!”一位还未经历过人事的年轻军士愤愤的带着典型公鸭嗓子嚷道。
同时,他的话得到与他一般情况的军士的附和。
“王横,你以为名字里有个横就以为横的过人家?”
队伍中突然冒出一声异响。
这是很丧气的话,可这话偏偏是一位身材极为威猛,面相极为彪悍的将士说出的。
带着郁气的王横转过身子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视线经过很短暂的交汇,再分开,出奇的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王横闷头走着,不再说话,脸色像塞外的阴寒的气候,看着有些可怖。
这位面相彪悍之人叫李十三,家里排行十三,无论是外武内修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像这样的汉子帝国有千千万万。
但他就是千千万万里十分特别的那一个。
可以这样说,神圣帝国亿万普罗大众谁都知道他有十二个兄长,谁都知道他那十二位兄长就在那场最为惨烈之役全都战死,而他李十三之所以没有死,只是因为他的年龄小,那年他还不够应征入神圣军团的年龄,仅此而已。
烈士之后,神圣帝国尤为优待。
封妻荫子自不必说,李十三因兄长的功绩几成为神圣军团最为年轻的将官。
有将士对李十三凭兄长性命换回来功勋不是很感冒,反驳道:“知耻而后勇,未必不能后来者追上。”
兴许塞外寒路的风吹的太疾,雪下的太大,让人久了不语,反而有了说话的欲望。
接着又有人说道:“戎狄魔人久居苦寒之地,心胸气量眼界狭小注定不能久祸。”
“听说他们这一代的魔王不忠不孝弑父君上位,族内有相当多族老并不承认其地位,可谓内外交困。”
将士们闲碎的话语就像枯黄的草地上打着转的旋风,不是出了王横耳朵,就是进了李十三耳朵。
李十三听着耳旁那些话,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或许是因为兄长们尽殁对他来影响太大。
他的眼神很冷,很专注,仿佛随时要吃人般。
而这吃人般的眼神正注视着极寒草原最深处,那座风雪王庭。
“怕是你们健忘了,数年前神圣皇帝御驾亲征被困采凉山七天七夜的耻辱。敢问,那一役数百万神圣军团,数十位神将,加上威加海内的四位大谋士,这些还不够强,还不够勇?为何还有采凉之围?”
李十三的话像一道惊雷,又像一座山,先是让人惊醒,接着是压住心头,让人得不到喘息,异常沉闷。
再也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因为只要一提及采凉之围的耻辱就能让心中激荡热血的将士被那热血冲昏头脑,接着再被残酷的现实冷却平息下来,最终生出无限无奈之情。
要知道数千年前,那个极度强大的荒国,横扫了八荒六合,震慑了禁区圣地,可对于偏居塞北寒路的魔人也是无能为力。
寒来暑往,无论这片大陆历经何种的浩劫,戎狄魔人都顽强的活下来,就像那片极寒草原生活的魔狼,无论遭遇怎么样的天灾,都永不灭绝。
在这种顽强的活下来背后有个更加残酷的事实,戎狄魔人只会马背上洒脱,不习教化,从不经营广阔的田野,既不知五谷为何物,也不懂四书为何,只一味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有如过境之蝗虫。
合作,融合,才是大陆的未来。
靠野蛮的掠夺无异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注定长久不了。
从打家劫舍到奸淫掳掠,都在说明贪欲是原罪。
为了满足一头贪婪的狼,遥远的西方世界有位无上大能曾割肉喂狼过。
为了让神圣帝国止戈,东方有位伟大的智者提出了和亲的国策。
…………
“军爷救救这孩子吧!”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从风雪之中走来,突然对着送亲的队伍跪倒在地,恳求道。
在她的身后藏着一位少年,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饥寒交迫。
不同的是孩子眼神清澈,但多了些仇恨。
就像一片蓝色的海洋被染成了墨色。
就像一张白纸滴了一滴浓墨。
和亲的军士们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王横主动走出队伍,无论是出于好意与同情,那衣衫褴褛的妇人手上还是多了一袋钱和一袋食物。
妇人解开袋子将可以现吃的干粮挑出,并递给已是几日滴水未进的少年。
“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