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现场位于芙蓉馆后院的一间休息室里。
丝袜缠颈,直接勒毙。同苏一敏一样,左手生生被砍掉,并带离了现场。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方队面无表情,“熊毛毛,女,二十八岁,古楼本地人。我们在她身上搜出了不少毒品,冰/毒、大/麻、可/卡因、摇/头丸,应有尽有。”
“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了吗?”法医老袁正要往外走,余梁赶紧扯住他询问。
“基本锁定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之间。”老袁扶了扶眼镜,“另外,死者身上有很明显的吸毒迹象。”
“这不奇怪。”余梁拍拍老袁的肩膀,“您老辛苦了!”
“才刚开始,接下来就有得忙啦……”老袁摇头苦笑,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喂,梁子!”
芙蓉馆主江云山神色不安地站在一角,完全不见平日的幽默喜感。看到余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招他过来。
“山哥,死者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余梁没工夫寒暄,直接办起了案。
“不是不是!”江云山矢口否认,“我从没见过此人!”
“那她是工作人员的朋友或者家属吗?”
“也不可能。”江云山急于撇清自己,“我把馆内所有的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包括我在内,没人见过那个女人。我不明白她为何会死在这里。我既感到痛心,又觉得晦气!芙蓉馆是个充满欢乐的地方,在这儿行凶杀人,明摆着要毁我嘛!”
“所以,你认为熊毛毛的死跟你有关喽?”余梁以调侃的口吻作了假设。
“话虽如此,但也许是我多想了吧。”江云山吸吸鼻子,道,“梁子你有所不知,我的事业红火了以后,遭到不少同行的嫉妒。他们常雇一些社会上的青皮无赖砸我的场子,或者摘抄我作品里一些不太正能量的内容,然后向有关部门举报,说我的相声三俗之极,说我的相声就是一坨屎,不但臭了自己,而且熏了别人。但是无论如何,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杀人!那可是一条命啊!谁不知道杀人要偿命,除非他们真的是穷凶极恶了!再说了,哪怕杀人,也应该直接杀我,应该不会随便找一个无辜的人做牺牲来陷害我吧?”
“你所说的他们都有谁?”余梁冷冷地问道。
“没有具体的人,而是一拨人,很多人。”江云山细细解释,娓娓道来,“怎么说呢?如今相声行当很是凋敝,已不复八十年代的辉煌了。想当年,马季大师以他深厚的传统功底、精湛的表演技艺把相声去糟粕留精华带进了高堂,使相声进入了电视时代。电视不仅繁荣了相声,而且捧红了一大批相声演员,造就了众多相声艺术家。二十一世纪以来,老百姓逐渐厌恶了歌功颂德的电视相声,因为它歌功颂德,过于教条主义,既不接地气,又失去了灵活性,所以老百姓就不爱看了,说白了,形式大于内容。
“我之所以小有成绩,与电视无关,而是借助于剧场。只有经过剧场的磨练才能成就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在电视里说相声,时间紧,篇幅短,观众少。而且很多是假观众,是电视台花钱雇的,不管你说得可不可笑,他们都会笑得很开心。不管你说得好不好,他们都会大声叫好。假得都不能再假了。剧场说相声,没有时间和篇幅的限制,你可以放开了说,往尽兴了说,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快乐怎么来。而且比较容易和观众进行互动,和观众打成一片。
“老实说,我在曲艺团里干过几年,学识没半点长进,脾气倒大了不少,有演出的时候去上班,没演出的时候就在家呆着,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混着不咸不谈的日子。但是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儿,我想成名,我要当大腕,我不能这么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
“某一天,我警醒了,必须走出体制,撂挑单干。于是我退出了曲艺团,溶进了优胜劣汰的市场规则里。我重新出发,摸爬滚打,天不负我,总算取得了今天这样的成绩。楚河两岸硝烟障,从来暗箭起同行,同行是冤家,我的成功引起了某些同行的眼红,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砸了我的招牌,毁了我的名誉,拆掉我的芙蓉馆。他们不配做我的同行,他们甚至不配做人,他们是一群狼,一群眼睛里闪耀着绿色火星的狼。”
江云山看似无所谓,实际上恨得牙根痒痒。
“你们行业内部的倾轧和勾心斗角,我管不着,我想知道有没有具体的某个人可能对你下黑手?余梁略显不耐烦。
“当然有的。”
“哦?”余梁兴致高涨,“举出一个有可能最恨你的人来。”
“既然这样,那就……古楼曲艺团的团长。”
“姓名?”
“姓叶,叫叶文丙……”
收队以后,余梁主动留了下来,继续查案。
芙蓉馆后院共有六间休息室。其中两间是职工宿舍,每间八个床位,是那种上下铺的铁板床。余梁走访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多少职工愿意入住,因为每个房间都很简陋,既没有冷气供应,卫生条件也很差。另外六间的硬件设施要优越很多,不仅安装了空调,还配备了电视和电脑。江云山独享一间,其他分给了弟子们。
熊毛毛被害死在江云山隔壁的房间。
江云山告诉余梁,他在市中心买有房子,所以不在芙蓉馆住。休息室只是他解手、化妆、换衣服的地方。徒弟们也很少在这儿住,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