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刘彻便再未传过香儿,也从未来过香儿住的碧廊轩。各宫各处传来的,均是皇上与皇后鸾凤和鸣,恩爱如初,是皇上又宠幸了哪位姑娘,是哪位姑娘又受了皇后好一顿责罚。
至于香儿,早被宫里所有人忘却在角落。索性碧廊轩里一应摆设俱全,香儿用通身的金银首饰和小太监换了些粮食和种子,在碧廊轩里开了块地,倒也自给自足。
午后,平阳公主带了碳和棉衣裳来了碧廊轩。香儿将新沏好的茶水端了上来,递到平阳公主身前。入宫这大半年来,只有平阳公主时常会来看她,入冬后,也是平阳公主每每带来些碳、棉被和棉衣裳。若不是平阳公主,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快要年关了。”平阳公主抱着汤婆子,看着外面的大雪道,“今年的雪可真厚。”
“是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香儿答。自那日被唤醒至现在,三年里,这还是她见过最大的雪。
“皇上登基那年的雪比今年还要大。”平阳公主道,“鹅毛般的雪只下了一夜便足足有半人高,只是那时你未到长安,无缘得见。”
香儿点头:“瑞雪兆丰年,雪厚是好事。”
“好事赖事的,那总归是朝堂上男人们管的事,我们深宫妇人家只需笼住男人的心——”
平阳公主拉长了尾音,香儿垂头,看着手中滚热茶水冒出的汩汩热气。
平阳公主饱读诗书、性子温和,又难得地体恤下人,虽年愈三十,却保养得当,丝毫不逊于二八少女。只是年龄大了,说话便难免有些絮叨。
“你当初让我送你入宫,我应了你,你说你不想过早侍寝,那夜我也寻了个身高模样和你相近的奴婢替代你。至于你是如何偷梁换柱让皇上相信那夜就是你的我也从未问过。我只问你,这大半年里你从不踏出碧廊轩,连我提议你假装和皇上偶遇都不同意。你当初一定要入宫,难道是为了在深宫里过这日耕夜息的清贫日子?”
“自然不是。”香儿摇头,干净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皇上善谋多疑,你我刻意安排他未必不会察觉,那时反倒会落了下成。纵然我重新得宠,总有着算计的成分在里面,皇上又怎会真心对我?”
平阳公主不赞成地摇头:“只要你陪在皇上身边,算计一些又有什么?这深宫里得宠的女人,除了皇后外,又有哪个没算计过?”
香儿未答平阳公主的话,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关上被风吹开的窗,看着掌心一团雪花融化成水,道:“年关过后,便是入春了。”
平阳公主闻言先是皱眉,而后一对杏眼倏地一亮:“你是说......”
香儿沉默不答,平阳公主又捂唇笑了一阵。
“若不是今日我来逼着你说,怕是我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平阳公主笑着,“也不枉费我这大半年里对你的照拂,你的七窍玲珑心果真适合长在深宫里。”
平阳公主上前拉着香儿的手继续道:“你自己既已有打算,我便也放心了。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到那时你定要好好打扮!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平阳公主眉眼含笑,赞赏地看了香儿几眼便推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