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陛下未到,薄太后就叫了庆福班搭台,请嫔妃们上二楼吃茶看戏。
陛下不是个特别爱热闹的人,薄太后又是寡居,他们不叫戏,宫里也就没什么人敢叫。也不知是何原因,便是贵妃、宜妃和贤妃平日里也都很老实,仿佛大家都是冷清人。
主位们不叫,其余宫妃就无处看戏,年节时的宫宴折子戏便成了稀罕物,大家都看得认真。
苏轻窈坐得很靠后,旁边是谢阁老的长孙女谢才人,她们两个没有交集,坐在一起也没话讲,便都安静吃茶看戏。
这一出演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重返相聚那一幕,戏台上唱得是感人肺腑,戏台下嫔妃们却都眉目含笑,显然大家对这样的苦情戏,都不是很喜欢。
苏轻窈坐在最后面,认真看着这些宫妃们。她突然发现,宫里人人都演技出众,若不用心去瞧,便只能看到最外面的那层面具。重生而活,她带着两世记忆,才能瞧出些许端倪来。
这建元帝的后宫,不如她曾经看到的那么和乐融融。
就在这时,谢才人突然开口道:“苏妹妹这身衣裳,是家中带来的吧?手艺倒是很好。”
苏轻窈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她们前一桌的吴婕妤紧接着回过头来,鄙夷地看了一眼苏轻窈:“穷酸。”
吴婕妤一看就脑子不好,轻窈懒得理她,倒是很客气对谢才人道:“谢姐姐眼睛毒辣,这身衣裳确实是家中带来,也是新作的,妹妹觉得倒无伤大雅。”
建元帝就不是个奢华铺张之人,她这个位份,穿旧衣也无不可。再说这身衣裳去岁才做出来,今日刚上身穿,说是新的也恰当。
苏轻窈早就不是面皮薄的小姑娘了,在石榴殿都敢给陛下做抹额,还怕这些零碎小事?
谢才人见她一脸坦然,倒是有些愣住,好半天才低声说:“苏妹妹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瞧着百褶裙上的绣纹技巧出众,一看就比尚宫局的织绣宫人手艺要好。”
她一边说,一边对苏轻窈抱歉笑笑,显得挺真诚。
其实尚宫局的织绣宫人也分三六九等,给妃嫔娘娘们制衣的不光有她们自己宫中的掌衣姑姑,每年份例里的礼服常服,尚宫局也肯定都是高手出马。
但她们这些小主的衣裳,多半是新人做的,自然不够精巧。
谢才人家中可比苏轻窈家中繁荣许多,不仅爷爷是东阁大学士,父亲和叔伯也都是四五品的京官,在朝中颇有些位置。她进宫就封了才人,拿了银子去尚宫局定新衣,却还不如苏轻窈家里带来的好看,这才颇有些疑惑,出言过问。
苏轻窈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闻言就劝:“这年节时尚宫局的姑姑们都忙,姐姐若想要好物,便等不忙的时候再去,宫人们总不会不给你脸面。”
就是不看谢才人这下三位的位份,也得给谢阁老面子不是?
谢才人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谁知道宫中日子竟是如此?
苏轻窈看着她一脸愁容,也不知要如何劝。因为前世跟谢才人没什么交集,她又不喜出门谈天,最后只记得她熬了几年之后升至德妃,对其他宫妃一直都很和气,跟苏轻窈也不过点头之交,没闹过红脸。
吴婕妤看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聊天,也不理自己,心里一下子就憋足火气,黑着脸扭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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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咿咿呀呀唱完,也差不多到了午膳时分,百禧楼的管事姑姑过来请薄太后,太后便道:“戏也看完了,都下去吃席吧。”
太后娘娘发了话,宫妃们便起身道好,苏轻窈位份低,等前头主位走完了,才跟着婕妤们身后往楼梯走去。
百禧楼的楼梯又窄又陡,怕她们走不好摔一串,都是走完一个再走下一个。
苏轻窈站在后面等了好半天,好不容易谢才人走得不见身影,小黄门提醒到了她,她才迈开步子。
然而就在左脚迈出去的那一瞬间,苏轻窈只觉得心中一寒,她下意识往右边一躲,伸手就要抓住贴着墙的楼梯栏杆。
入手是一片冰凉,还没等她站稳脚跟松口气,一双柔软的小手突然碰到她左腰最怕痒的位置,使劲往前那么一推。
“呀!”
苏轻窈惊呼出声,因为没想到还有第二下,慌乱之中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头往楼下载去。
她倒也反应迅速,眼看自己没办法站稳,只得迅速抱住头,希望自己别摔得太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苏轻窈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苏轻窈紧紧闭着眼睛,耳边传来嫔妃们的惊呼声,她自己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疼。
怎么落地的时间如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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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窈脑子里有点乱,她僵直身体闭着眼,丝毫没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阿弥陀佛。”她嘴里还念叨着佛号。
就在这时,被她当成墙靠着的人发话了:“朕可不是佛。”
苏轻窈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凤目。
楚少渊很轻松地单手揽着她,低头淡淡看着她的眼眸,在她那一双杏眼里,看到了些许熟悉的过往。
两个人就维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年轻的身体紧紧贴着对方,却谁都没有松手。
直到旁边发出几不可闻的抽气声,楚少渊才回神。
“爱妃,是不是吓傻了?”楚少渊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