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去了吗?”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景子说:“王猪头猎杀了黄皮子,已经铸下大错,我们赶紧下山,以免多生事端!我现在心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出事情!”
老林子里阴沉沉的,太阳也渐渐隐没到云层后面,林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
景子这一番话,让我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我收拢衣领,涩声说道:“没这么严重吧?能出什么事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危言耸听!”
景子瞪了我一眼,不悦道:“你认为我是在故意吓唬你吗?你要不要听个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彝寨,而且是关于黄皮子的!”
景子说,在五六十年代,全国闹饥荒的时候,没有吃的,村民们都一窝蜂往老林子里钻,逮着什么吃什么,全都饿疯了。
在村民们大批量的猎捕下,野兽数量锐减,剩下的野兽也逃进黑竹沟深处,根本找不着了。
后来村民们又开始挖野菜,啃树皮,甚至还有吃土的。
但村民们不管再饿,都遵从老祖宗的规矩,绝不会染指黄皮子一根皮毛。
所以在那几年,黄皮子并没有遭到捕杀,甚至它们都不用躲起来,有时候黄皮子饿急了,还趁着夜色悄悄溜到山脚村子里面,偷村民的东西吃。
寨子里有个彝人,具体名字不清楚了,暂且叫他阿鬼。
这个阿鬼的老婆刚刚生了孩子,老婆没有东西吃,自然也就没有母乳,没有母乳,小孩就要跟着饿肚子,阿鬼天天急得眼睛都绿了,眼看着老婆和孩子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却束手无策。
有天晚上,一只黄皮子闯进他家院子,阿鬼看见那只黄皮子,想到饿得奄奄一息的妻儿,顿时就起了杀念。
阿鬼也知道老祖宗有规矩不能猎杀黄皮子,但在饥饿的折磨下,他也顾不上老祖宗的规矩了,趁着天黑没人发现,阿鬼抓住那只黄皮子,立马去灶房宰了,剥皮去毛,把那黄皮子放进沸水里面,炖了一锅肉汤。
阿鬼从来没有吃过黄皮子,也不知道黄皮子的肉是香的还是臭的,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能够闻到肉香就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阿鬼不敢跟老婆说实话,怕老婆不吃,就骗老婆说是山耗子肉。
老婆也是饿得不行,又要顾及嗷嗷待哺的孩子,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也没有多问,肉香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阿鬼两口子好一番风卷残云,将那一大锅肉汤喝得连汤底都不剩,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把心里的那股饥火给压了下去。
阿鬼担心事情败露,黄皮子的皮毛也不敢要了,在院子角落里挖了个土坑,连着吃剩的骨头一起埋了。
破坏了老祖宗的规矩,阿鬼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
不过吃了肉以后,阿鬼老婆也有了母乳,孩子也有吃的了,看着老婆孩子挺过难关,阿鬼心里也很高兴,慢慢就把那份恐惧和不安抛在脑后。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孩子吵夜,阿鬼老婆让阿鬼把孩子抱到床上喂奶。
阿鬼从襁褓里把孩子抱出来,借着窗棱子透进的朦胧月光,阿鬼突然惊恐地发现,襁褓里包裹着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只黄皮子!
阿鬼吓得灵魂出窍,睡意一下子就醒了。
他以为自己是眼睛花了,赶紧点上煤油灯,想要看个究竟。
灯光亮起,阿鬼发出“妈呀”一声大叫,吓得人仰马翻,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
襁褓中确实是阿鬼自己的孩子,但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渐渐失去了人样,他的肌肤表面,生出一层跟黄皮子一模一样的黄毛,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小黄皮子。
若不是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圈,阿鬼真不敢相信,这个状似黄皮子的东西,居然是自己的孩子。
阿鬼老婆看见这一幕,又惊又怕,当场就晕了过去。
阿鬼浑身如同筛子般颤抖,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令他几乎窒息。
阿鬼想起老祖宗的规矩,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孩子变成这副样子,只怕是遭到黄皮子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