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另一个麟儿,便唤他做‘长庚’吧。”
启明、长庚,皆是星辰名字,小黄门虽然不通天文,但入宫前也读过些书,这些东西也是知晓一二。
被宫女搀扶着,也要恭敬地站着的董妃听了却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想到了这一对名字的意义中有不好的地方。她作为嫔妃,本是不应该去给皇帝的话里挑毛病的,但是事关她的亲生皇儿,她犹豫再三,最终也是鼓起勇气,走到郑文建面前,略微把头低下点,轻声道:
“陛下,臣妾觉得,‘启明’、‘长庚’虽同是天上星辰,但存在于一东一西,一朝一暮,永不相见;无论何时,天上永远只有一颗,陛下给皇儿如此起名,会不会……”
董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清楚,有些话她要是明着说出来,必定会惹得皇帝不高兴,甚至会牵连她刚刚出生的皇儿的命运,于是她将话只说一半,剩下一半,以皇帝的聪慧定能领会,而且还不伤大雅、不会语出不吉。
果然,皇帝没有半分发火的样子,甚至还上前搀扶了一把身体虚弱的董妃,说:
“爱妃多虑了吧,‘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此二物都是夜晚众星之中最明亮的星辰,预示着我郑氏好儿郎,必将能够在各个领域都有所作为,况且这‘启明’、‘长庚’本就是一体,所以兄弟二人也是必定和睦。”
皇帝的说法也并非没有道理,迷信一说,也本就是先要说服自己,才能让人也相信,若能说得通,那就是合理的,董妃听后也只能道遵命,在宫女搀扶下双膝跪地行礼道:
“臣妾代‘启明’与‘长庚’二子,谢陛下赐名。”
皇帝连声道不必多礼,搀扶她起来。待那小黄门将皇子名讳记录后便送往宗正府中后,这对双生子便算正式入了郑氏的籍。
两皇子长大些后,群臣与宫中便也只以“明皇子”、“庚皇子”称之,因为的确是不知道二人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而且时时有人将两位皇子搞错。又等到二人皆长成少年后,容貌上才更有了一点区别,身材上,启明也略比长庚要雄壮、挺拔一些,不过在一些老臣的眼里,反而是郑长庚更传承有皇帝郑文建谦逊好学的风范,而和他长着大同小异的一张脸的郑启明,因为肆意洒脱的性格与皇族标配的脾气,常常受到一些有态度的老臣不好的议论。
再说回来,等殷英就着那一大口水把干粮咽进肚子里后,他看到疑似皇子郑启明的那人走到院门处,转身往里走,竟是要往重光殿里走去,殷英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将水袋拿木塞塞紧,揣回身上,疾步跟了上去。
等殷英看清了郑启明头上那一支只有皇族成员才能戴的龙纹冠簪,才明白自己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龙纹冠簪是皇室的象征,不过多在他们平日里使用,簪身上刻着精致的龙纹,材质有多种,并不是什么贵重礼器,只是寻常人家都不敢用雕着龙的物件而已。郑启明这支簪是银制,也正符合他皇子的身份。
不过呢,皇子应该也好应付的,他总不至于要来搅和自己老子的清净吧,殷英在皇城里呆了两年,也知道这位明皇子有些不一般的脾气,但若是自己好言好语地相劝,他也一定是识时务的。
等殷英也转过了院门,走近一看,诶哟,他心想坏了。
只见富子直挺挺站在那里,把来人的前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单手持剑横挡伸出,挡在那脸色渐渐难看的明皇子面前。很明显,他是不认得郑启明,更不认得他头上那支银色的龙纹冠簪的。
郑启明方才从门外走进,正疑惑这平日里无人问津的重光殿,今天怎么会有了守卫?结果那个自己方才看都没看一眼的御卫竟然就将身子一旋,挡在自己面前。其实是因为富子太过木讷,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这些贵公子交谈,但郑启明却是咬紧了一嘴银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奴才,你是要造反么?”
我就算继承不了皇位,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岂能让你们这种看家护院的东西冲撞了?
“皇子殿下,”郑启明身后赶过来的殷英见这个势头不对,忙跑到富子身前,对郑启明抱拳鞠躬行礼,顺便就将他挡在身后。
“卑职见过明皇子殿下,殿下息怒,重光殿今日封闭,此路任何人不得通过,请殿下高抬贵手,劳烦绕路。”
殷英行云流水,气都不喘一下地从嘴里念出这一套说辞,一听就知道是磨炼许久,精于业务。
尽管现在两个位皇子都还没有被封爵,不过从朝廷百官到霁都百姓,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以“殿下”来称呼这对兄弟了。
富子也将举起的佩剑放下,同郑琰玉一般,对郑启明抱拳鞠躬道:
“小人方才鲁莽,请殿下恕罪。”
郑启明可没有把富子讲的恕罪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殷英说的话里面的让他“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