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雾气散尽的一刻,石婆婆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反而“唰”的一下变的苍白。
只见那疫鬼双腿正夹在大竹子上倒垂下来,一张烂嘴里滴滴答答地淌下唾液来,冲着石婆婆嘿嘿直笑,它的手上正横握着一柄匕首挡在自己的额前!
疫鬼,多是山中妖物附身后借尸还魂而来,因此多有妖性,但通人性会使兵器的显然非同小可!
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鬼物!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不同寻常的鬼物,凭借石婆婆这除邪消魔的本领,也绝不会放在眼里。
令她刹那间脸色苍白另有其他!
她紧紧地盯着疫鬼手中地那柄匕首,这柄匕首看起来做工粗糙,实在是稀松平常,但匕首上流淌下来的黏糊糊的正在滴落的东西,却令石婆婆心中一时间惊疑不定!
虽然隔着数丈远,但这东西又腥又臭,实属污秽至极之物,而每一个巫师最怕的也是此物。
这是黑狗血!
巫师行巫作法,最怕遇到黑狗血。
东汉末年黄巾军张角作法,在山谷中扬起遮天蔽日的沙暴,正要将汉军一举围灭之时,却遇到了初出茅庐的刘关张三兄弟,这三兄弟便是以黑狗血破了张角的巫法,从而名声鹊起的。
难怪方才“真火辟邪咒”凝聚的咒力无法伤这疫鬼分毫!一碰这东西反而顷刻消散!
黑狗血善破巫法的威名,实在非同小可!
但是一个鬼物竟然会使用能破解巫咒的法器,这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因为凡是鬼物,它也怕黑狗血,凡是鬼物,对黑狗血、粪便等污秽至极的东西都颇为忌惮。
除非眼前的这个疫鬼并非一般的鬼物,而是一种另一种东西,一种被操控的傀儡……
但倘若眼前的这东西是傀儡,那么必然有操纵之人,而操纵之人又在哪呢……
这令石婆婆惊疑不定,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出了差错……
她眉头紧皱,又担忧着不远处林中的那个婴孩,一时间来不及多想,随即口念咒语又击出四记辟邪真火,这些真火追着疫鬼在林中转了数圈,还是被那柄沾染了黑狗血的匕首给破了!
石婆婆毕竟是年过五旬之人,这“真火辟邪咒”似乎颇为损耗气力,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令她喘起了粗气,额头上更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那疫鬼使出的刀法更是颇为精妙,交手之际不仅破了她数掌真火,更是招招袭往她的要害!
她手臂上脸颊上都被划了数道口子,一时间热辣辣的生疼!加上气力损耗,因此渐渐落了下风。
但疫鬼仍然拦在她面前,反而有后来居上的势头,这令她感到万分焦虑。
石婆婆凝神片刻,突然在手中变化出了一个新的手印,与之前的请神印和莲花印完全不同的手印,这是狮子印!
她的目光之前还有些犹豫,但捏出狮子印的刹那已然坚定无比,只见她浑身颤抖了起来,随即暴喝一声:“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五方,羲和执常法,烧杀诸不祥。吾奉东皇太一风火律令敕。”
石婆婆将狮子印猛的擎起,一指苍天,只见那手印瞬间腾起一丝火苗,这股火苗虽然只有细细长长的一缕,可却令疫鬼刹那间退出六丈远!
疫鬼全身低伏于地面,几乎陷在泥泞之中,它浑身颤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极为致命的威胁!
石婆婆手中的这一缕火苗也确实古怪!
它既不是红色的,也不是蓝色的,而是白色的,这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白,在里头找不着一丝杂质的白色,仿佛在这里万物都已焚灭……
随着石婆婆口中咒语越念越快,声音越来越高,这缕白色火苗越来越亮,渐渐的转为白炽,仿佛在这漆黑的雨夜里升起了一轮耀眼的白日!
这股白光炙热而耀眼,令人无法直视!
石婆婆没有将火苗掷出,却突然将狮子印猛地收回胸前,就在此时异变发生了!
只见股白火悠悠一晃,突然钻入她的心口,接着“噗”的一声!从她的身上猛地腾起一股热浪!
只是转眼间,她浑身都笼罩于炽热的白光之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石婆婆怒目圆睁身形一动,猛地往那疫鬼冲了过去!
“羲和助我,天火太阳!”
这疫鬼避之不及,被石婆婆一下撞倒在地,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之声!
它倒在地上,肉身上瞬间腾起炽热的火浪,只是挣扎的片刻之间,这鬼物所有的皮肉全都扭曲起来,在撕心裂肺的嚎叫中,在四散飞溅的白火之中,全都化成了飞灰!
石婆婆看着这鬼物湮灭于眼前,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因这一招,几乎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气力,她感觉浑身乏力,一手支撑在旁边的翠竹上,在瓢泼而至的冻雨之中,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但是她只是停了片刻,立即转身往不远处的那个婴孩奔了过去。
这裹着孩子的襁褓落在竹林的一处较高的落叶堆上,这叶堆看起来很软,将襁褓承在上面,而落下的雨水从落叶的间隙流开,看来似乎没有伤着孩子,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石婆婆仍是紧张万分,只因此时此刻,这孩子竟然没有哭声……
没有哭声,就怕是孩子是真的给摔坏了!
她紧忙俯下身去将襁褓抱了起来,翻开来仔细查看,可才看了一眼,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她颤巍巍地伸手一探鼻息,又摸了摸这婴孩的四肢,黄豆大的汗滴瞬间就从额间冒了出来!
这是一个死孩子!
方才那疫鬼极为凶狠,手脚更是不知轻重,这孩子莫不是被活活勒死了吗?
倘若如此,她反而不会如此心惊胆颤。
这决然没有这么简单!
这孩子是死孩子不假,但身上没有半点温暖,而四肢已然僵硬,这决然不是刚死的情形!
他死了至少已有三日了!
但是,如果这孩子早已死了三日,那么方才那抱着孩子哄着孩子,又给孩子喂奶的那个妇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而跟着这妇人一同深夜求救的松口镇乡民,整整二十三个人,他们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