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实在瞧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朝我俩屁股上各打了一巴掌,“争什么争!你们兄弟俩都有!”
说罢,她转头从漆盘里又取出一个长命锁来,把李小花使劲拉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他挂脖子上了。
要说我娘可真是有心,这两副金锁打得是一模一样,分量看来丝毫不差。
李小花捧着金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娘,两眼泪汪汪的。
“大姨!从今后你就不是我大姨了!”
我娘一听这话,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也忒不会说话了!我不是你大姨谁是你大姨呀?”
李小花噙着泪说:“你不是我大姨,从今后你就是我亲娘了!”
说罢这和尚就滚下床去了,死活要给我娘磕头行礼。
我娘是一边拦着一边笑。
“你这孩子,真是心里实诚,嘴又甜,叫人疼……”
我见了和尚这幅表情,翻了白眼吐了吐舌头。
你就装吧!李小花!臭和尚!我才懒得理你呢!
我摸了摸自个胸前,脸上是高兴,心里更多的却是苦恼。
原来我脖子上一直都挂着那块方形墨玉,如今又加了一块一两重的金锁,说实在的,真的怪别扭的!我左摆右放都不舒坦,于是就想要把金锁摘下来,我娘见了赶紧说:“小祖宗!这长命金锁可摘不得,灵洞山的师父们说了,摘了可要折寿的!”
我冲我娘嚷道:“我脖子上还挂着这块玉呢,再加块金锁实在是别扭。”
我娘拎起那块墨玉凑近一看,说:“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品相又差,还不赶紧换了!”
说罢她就要给我取下来,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韩婶跟我说的话。
一年前,那时我还在猪圈里刚刚恢复神智,韩婶将墨玉按在我的胸前,对我说:“你要切记,从今以后,你万万不能把这墨玉摘下,一定要形影不离,它会保你平安……”
想到这话,我赶紧按住墨玉,冲我娘嚷道:“好了好了,我不摘了还不行吗?”
“这才乖嘛!你这孩子也真是,就爱折腾!”我娘端起另一个托盘,“这里还有两身衣服,你们起身就穿上吧,看看合不合身。”
“前院里还有不少事,你们自个忙吧!”
我娘将托盘放在我的茶案上,领着小秀就走了。
我听着庭院里隐约传来了热闹的声音,赶紧招呼李小花一块穿衣服,我娘也真的是细心,给我和小花一人做了这一身新衣服,真是合身。不过穿衣服的时候我还是嫌金锁挂着别扭,趁着我娘不在,我把金锁摘了丢在抽屉里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心里不知不觉地就选择了相信韩婶,所以尽管那块墨玉品相极差,可我还是带着出门了。
就剩李小花这个秃头和尚带着串佛珠,又挂了块大金锁,穿着新衣服人五人六的,逢人就在那尽显摆,说什么和尚挂金锁,活到九十九!
我呸!臭和尚就会胡说八道!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叫你师父法济见了,准保让你跪在佛堂里,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好歹他也算是我同命兄弟,生辰八字都一模一样的,我也不能小心眼不是?都由着他吧,他好我也好!
这一日从午间开始,陆府的宾客是络绎不绝,流水席一桌接着一桌,除了我爹领着我给重要宾客见礼,我和李小花两人是一阵胡吃海喝,疯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拉着李小花去了趟凝香小筑,但是璧君姐姐并没有在家,听管事的乌伯说了,说是璧君姐姐尚在潮州主理姚家酒行的事,我也不好多问,就是快一年没见着面了,怪想的,如今看来又要往后拖了,我想起来心里就是一阵懊恼,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跟李小花倒头回家继续胡吃海喝。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我掰着指头数了一数,想起明天就是九月二十二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三天的大假,转眼就要到头了,而二叔的话如今似乎仍在耳边回响。
“九月二十二,咱们商队就要启程前往会昌,你务必要在晌午前赶回来,不回来我可饶不了你啊!”
一想起二叔的话,我立马就能想到他的一张黑脸,还有他腰上的那柄铁扇,身子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好在临睡前我早早就嘱咐了添寿明日一大早可要记得叫我,所以我就安心入睡了。
没想到我这心里装着事,半点功夫也没耽误,第二天到了卯时我自然醒了,天蒙蒙亮起了一个大早,我洗漱后拿着打好的包袱转到前院,正想着要不要跟娘告个别,却居然撞见了一个瘟神。
这瘟神名叫钟光耀,是东留民团司令何彭龄的狗腿子。
东留乡北通江西南下广东,自古以来就有四墟百店,是商队停驿歇脚的中转地,我家的仁泰商行也是如此,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都呆在东留。
虽然我家财大气粗,可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东留乡的地头蛇就是何彭龄所在的何家。
何家久居东留,乃是南武县三世豪族,何彭龄在何家排行老四,手底下聚有子弟二十多人,又有百十来条枪,仗着手里有枪是横行无忌鱼肉乡里,就连我二叔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我见管家蓝友全从前厅出来,一路低头陪笑把钟光耀送出了家门,然后就见他转回来,见四下无人就猫在大门边上数着手里的几块银元,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老混蛋没憋什么好屁,准是吃里扒外又贪钱了。
好在我家底子厚,也不在乎这些小猫小狗贪几块钱,但我一时间玩兴大发,蹑手蹑脚地猫了过去,躲在蓝友全身后,趁着他没留意猛地跳出来暴喝一声。
“贼子哪里走!”
蓝友全吓得手里一抖,几块银元哐当一下全掉了出来,整个人是立马瘫倒在地,就差没有抱头鼠窜了,我见了他这副怂包模样,顿时笑得东倒西歪,“全叔,你胆子也忒小了吧!”
蓝友全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我,摸着胸口喘着气道:“你能不吓人了吗?你叔我就是有九条命也被你给吓没了!”
他紧忙将地上的银元捡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我,转身就想走,我却伸手一拦,笑嘻嘻道:“唉全叔,你别着急走啊!”
蓝友全苦着脸说:“少爷啊!你全叔我事多,啊?这个一家老小还张罗着吃饭呢!你别拦着我呀!”
我小声问:“方才我瞧见钟光耀了!这个狗腿子大清早的来咱家干嘛?”
“还能干嘛?”蓝友全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要钱呗!”
“要钱?”我听了就纳闷了,“要什么钱?”
蓝友全左右打量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将我拉到一旁:“钟光耀说这几日城外**闹得凶,去往石径岭的路被东留民团给封了!一时半会通行不得!老爷怕货物运不出去,就赶紧找他疏通疏通。”
“什么!”我一听这个傻了眼了,原来自己一大早起来忙乎看来是白瞎了!
石径岭的路要是被封了,赶早回东留的事就算泡汤了!
今天晌午要是赶不回东留,将来见了二叔我挨顿打就算了,我就怕挺不起这腰杆了!
“不成,不成!”我摇头道:“我今日应承了二叔,要在晌午前赶回东留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蓝友全摇头苦笑道:“我说少爷啊,这几日城里城外都听见打枪了,你这一大清早就要出门,这不是要惹事嘛!让老夫人看见了可是不好!老爷要是看见了更是要责罚我的!”
我当时又气又急,随口应道:“我爹?我才不管他呢!他也管不着我!我今日就要回东留!”
“好你个不肖子!你爹我还管不着你了!”大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我紧忙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我爹背着双手正站在门口,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蓝友全紧忙低头致礼道:“老爷。”
“嗯。”我爹点了点头,转头又盯着我看。
我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暗叫苦:乖乖,我可真是少爷出身丫头的命!想什么什么没有!怕什么什么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