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许是我不自量力,”苏暮夜看着窗外,“我真正想要的和能够做到的,实在相差太远。”
兰溪完全不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但毕竟认识那么久,他也猜得到几分无非又是跟蔷薇密会的理念矛盾,还有那无法抗拒的命运。
“梁以道和梅菲斯爵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说不定也这么想,”他说,“但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白费,现在轮到你,也肯定能创造出更多新的成就。”
“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苏暮夜问,“在庄园的时候,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合适的结局,但我没有办法把一切都坦诚地说出来,只能把你支开,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那些无辜的年轻人去冒险。”
“我总希望事事都做得光明磊落,讨厌欺骗和隐瞒。但最终我还是成为了这样的人,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兰溪叹着气,重新又点了一支烟。
“该怎么说呢?……我在警队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不少犯罪分子。”他说。
“我知道有些错误就是从强求不得开始的,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人生就像是在攀爬一座高山,有时候你努力了很久,发现前方还是遥不可及。甚至于,你可能完全就走错了路,或者中途再也走不动。”
“你会感到愤怒,惊恐,悔恨或者绝望。”
“但无论如何,你总已经看过沿途的风景。我觉得,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一丝青烟在兰溪的指间燃烧,模糊了他的面容。
“说真的,那时候我确实质疑过你的做法,”他说,“但错的那个或许反而是我,肖爵说,正是你会采取那样的做法,才能够成为黑蔷薇。而我们做不到,就注定只能是普通人。”
“也许你对自己还不够满意,或者心里还有困惑。但我相信,如果要带领大家做成什么事情的话,那个人只能是你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随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晴朗的天际,浮云流动。
这是兰溪返回香港之前,他们最后一次交谈了。
所有的惊心动魄和劫后余生,都已成过眼云烟。但在这分别的时刻,兰溪给了他的同伴最珍贵的信任。
他相信,苏暮夜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也愿意帮助这样的一位朋友。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
他们就此分别。
……
几天以后,苏暮夜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遥远的,寂静的,几乎无人知晓的荒凉之地。
是在德国某地,一座无名的森林深处。
在那里有一处被泥土半掩的墓碑,因为常年风吹雨淋,已经看不清墓碑上铭刻的文字。
它是苏曦在这世上存活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苏曦,一个几乎已经被所有人淡忘的名字。
苏暮夜的亲生父亲。
那个曾经妄图凭一己之力挑战权威,最终却输得尸骨无存的男人。
那个有过雄心壮志,却遗憾未能将它们化作现实的男人。
他是规则的破坏者,是私欲的践行者。他用错误的方式摧毁了自己的人生,却也为后来人开辟出一条道路的雏形。他并不是完美的,但他所做的一切,自有一番意义。
那一天,苏暮夜站在墓碑前,独自在那里呆了很久。
谁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直到许久以后,在另外的某一天,宋子瑜也去那里为苏曦扫墓。
在墓碑前,他看见了一支黑色的蔷薇花。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阵微风吹过,扬起无数花瓣。
曾经被羽翼保护着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如这蔷薇花瓣一般飞向天际,寻找属于他们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