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董老爷子盯着白解问道:“你不想猜猜是谁?”
白解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征询的神色。
他心中其中浮现过很多目标人物,可要么离奇,要么无稽,与其说出这些不太可能的人物,还不如让对方主动告知,这样他更能获得主动。
董老爷子淡然地垂下眼眸,目光放在那支零破碎的掌心,掌纹已然消失,就是那天,一个普通侍卫的命运发生了彻底改变。
“救我的人是卫国王,我董兴武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是他用最后的生命救下了我。”
脑袋嗡嗡的,白解思维有些停滞,整个人愣神地瞧着前方,双眼没有焦点。
“我只是个普通的三等侍卫,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能够距离毕生崇拜的男人那么接近,并且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董老爷子似乎彻底陷入回忆。
“可是敌人太多太多了,漫天遍野都是尖锐的兵刃,那种划破空气的刺耳声我现在还历历在目,每当我闭上双眼,眼前总会浮现出身体被冰冷的兵刃刺入,要把我千刀万剐”
回忆暂时中断,目光落在董老爷子老泪纵横的双眼,白解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大少爷倒下了,二老爷也倒下了敌人要把整个徐家赶尽杀绝,就连襁褓之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述说到这,董老爷子又目光复杂地看着白解。
“那个强报之中的婴儿是我吗?”白解仿佛把自己代入了徐乘的情境,声音颤抖地问。
但是,董老爷子却摇了摇头:“那个婴儿不是你,我也答应过别人,一辈子都不说。你和你的母亲,也就是徐婉少小姐,那时候正好不在府内,当那些人的屠杀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和你才姗姗赶到。“
“那我和我母亲是怎么逃过那场劫难的?”
董老爷子脸上浮出一阵迷惘之色,语气低沉:”实话说,我对其中的细节也不太清楚,当我看到少小姐和你的时候,你们俩已经换好逃难衣服,混出了北天城。“
“老爷子,这么说,你是?!”白解瞪大了双眼。
“没错,当年护送你们母子俩远离北天城的人,有我一个。”
白解却觉得其中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能够肆意屠戮卫国王府邸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别说董老爷子一个普通的三等侍卫,就算封侯乃至封王存在,也不一定能够护得安然无恙。
不过白解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有些秘密,只能随着时间而水磨石出,现在就算逼问董老爷子,只怕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逃难的路上有多么艰险,我就不说了,少小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能够为了你承受那么多的酸苦屈辱,我希望你能永远铭记少小姐对你的恩情。”
如果没有多出的这句,只怕白解不会如此心生疑惑,明明是母亲对孩子的舐犊情深,为什么董老爷子会把它说成恩情,好像有点特别的意味。
“这么说,我母亲会在这里安定下来,也是您安排的?”白解不觉用上了尊称。
“算是吧。”董老爷子的回答似乎不是那么有底气。白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么我母亲罹患重病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出手相助?!”白解略微带上了些质疑语气。上身也往那边倾去,全身带着一股压迫感。
董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你想说什么?你能说什么?!”白解的情绪仿佛燃炸了一般,开口完全没了刚才那种尊重。
董老爷子闭上双眼,溘然一叹。
越看到董老爷子这样,白解情绪中的火气越是高涨,已经有些快要抑制不住。
“我对不起你母亲。”
“如果对不起就能解决一切,你是不是要跪在我母亲墓前,说一辈子对不起?”白解恨恨地说。
“我会的,但是要推迟一些时日。”
“这种借口,我早就听腻了。”
暂时被怒火掩去理智的白解,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董老爷子看了眼钟摆,然后似乎做出了某些决定。
“我知道暂时得不到你的信任,但现在若竹那丫头的事情,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白解神色一震,脸上的怒色暂时消散,如果不是董老爷子提醒,只怕他已经忘掉这件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虽然觉得别扭,但白解不得不跟董老爷子商量。
“我会拿封王虎符去和他们交换。”
“封王虎符竟然会在你手上?!”白解目瞪口呆。
“我手上的封王虎符只是其中一块,完整的虎符,早就没有了。“
白解也不知道董老爷子说的是真是假,或者真假皆有。
“但那些幽冥会的人会同意吗?”白解眉头微蹙
“你不清楚幽冥会的行事风格,向这种以物换人的把戏,他们向来是狮子大开口,就算知道你做不到,也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为的就是牢牢牵住你的注意力。”
白解神色稍松,“看来你经常和幽冥会打交道?竟然对他们的行事风格知道得这么清楚。”
董老爷子没有接茬,告知了白解接下来的行动后,就让白解离开了。
离开前,白解又拿出自己心中的几个疑惑问了一下,能够回答的,董老爷子都爽快地告诉了他,至于回答不了的,就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什么。
白解带着七上八下地心情离开了秋色满园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房中,坐了一会,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获知的一切,让他对历史中的迷雾多了一点了解,难怪后世那些满腹经纶的史学家总是头疼不已,只怕换成自己,脑袋很快就会炸开,疑惑和不解迸溅得到处都是。
就这样闭上眼,想要靠身体的惯性入眠,可是心头总有种琢磨不尽的冲动,仿佛什么关键的事情,被他无意间遗漏掉了。
对,是那件事!
徐乘的父亲是谁?
貌似董老爷子连“父亲”两字都没提起过,这难道不是有些古怪,以当时卫国王的地位和尊荣,徐乘的父亲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家族,但董老爷子为什么丝毫没有提及。
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想想徐乘的人生和白解也够相似的,从来没有享受过完整的父母之情,然后父母不是失踪离世,就是满身神秘,越挣扎,越发现父母距离他们远在天边。
翌日,天清气朗的深秋,在这西沙城不是特别常见,到了正午,火红的圆球悬在高空,温度一下升起,在阳光的直射下站了就那么一会,暴露在外的皮肤就有种灼热感,白解不由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