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安静,缘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种意外。
突然的开始,突然的面对。那头的莲花寺弟子也好,这头的九宫山众人也罢,甚至另一边的豹子也是这样,被按在地上的高成更是这样。
莲花寺弟子的心理活动大概是这样的:咦,那不是九宫山那些人吗?刘青和高成怎么回事,不知道提前出来打声招呼吗?啊?高成怎么从人家队伍里跑出来了?哇!速度这么快,什么东西?应该很痛吧?我该怎么办?
九宫山众人的心理活动应该是这样的:快到了!快到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他娘的,停什么停!啊,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挡道呢?!怎么回事,后面怎么了?那是谁?他跑什么跑?哇!什么东西,速度这么快?应该很痛吧?我该怎么办?
那只豹子如果有心理活动,也许是这样的:再等等,再等等!这些人应该不简单,老猪和老狼都被他们给一起弄死了,我得小心点,找准机会再出手。嗯?这个东西怎么跑过来了?他要干什么?难道发现我了?嗷~,不管了,先吃了这个再说!嗷~,怎么又来一群人?他们要干嘛?
至于高成,应该是这样:累死了!一会出去了怎么办?师叔那里怎么交待?怎么停了?有人来了,九师叔?对,肯定是九师叔!怎么办?我不能在这,我得跑回去。他们拦不住我的,师叔找人接应我啊!啊~,好痛!什么东西?妖兽?!完了……
“这怎么办?”陈修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转头看向旁边的赵无涯,仍捏着狼牙的右手顺势摆到他面前,征求意见的意思很明显。
赵无涯回了他一个白眼,闷闷地道:“你问我,我问谁?”他目光转向那头豹子,摆头向陈修示意了一下,“要不,你给它来一下试试?”
“嗯?那我是试试?”陈修对他调侃的意味故作不知,说着便抬手作势,摆出一副发射暗器的样子。
赵无涯立马伸手拦住,笑骂道:“不闹了!自找麻烦的事可不能干。”转头往邱亭那群人的方向看去,“那高成是莲花寺的人,还是先看看他们有什么应对吧。”
跟陈修和赵无涯还有心情说笑不同,他们身后这群九宫山弟子,包括张鲁,脸色可就不那么好了。久候不至的妖兽,在这最后一刻出现,让本就疲惫不堪的众人,在这一刻,着实享受了一番波涛起伏的情绪变化。
赵无涯和陈修,虽不像身后这些人那样紧张,但也远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就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这只妖兽虽然是他们难以匹敌的,但若只是想保住各自的性命,也并不困难。可是,他们身后还有各自的同门,那些人是他们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想保住命,大家就不能慌,不能乱。因此,赵无涯首先不能慌,不能乱,他必须在众人面前保持镇定。
这才有陈修问他怎么办的时候,他满不在乎的调侃。而陈修很快,也很好地领会到他的意图,一句漂亮的回侃,让整个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稀释不少。
另一边,邱亭几乎与陈修在同一时间问出同样一句话,他问的对象是那个站在中间的少年,他的九师叔。
少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向妖兽的所在,又回头看了看沉默的一众弟子,最后将脸侧对着邱亭,眼帘微微一合,意味难明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
邱亭满是谦恭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目光灼灼,与少年的眼神对在一起。
少年心里暗叹了口气,对这些人的心思,他有些明白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林外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这只妖兽看似凶残,但对他们而言,威胁其实不大。要知道,妖兽是极少会冲出黑熊林的,而这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不说,另一边还有九宫山那一帮人吸引注意,他们想脱身不要太简单了。
但是,高成在妖兽脚下,这才是大家都沉默的原因。
相救他的人,一边在掂量自己的能力,一边在等着自己这个师叔发话。而心里恨不得转身逃命的人,一边在掂量着第一个转身的后果,一边也在等自己发话。
对少年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转身而退,当然简单。但这无疑是对自己形象的毁灭,莲花寺不会容忍一个背上了抛弃同门污点的弟子。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不战而退,所有不道德的摘指,肯定会扣在自己头上,什么门派骄傲、未来之星,都将离他远去,人生尚未抵达光明,就要直接坠入暗渊。
就这样冲上去救人,也不明智。先不说有几个人会毫无顾忌地跟自己上,就是带上人冲上去,能不能救下高成还两说,可自己这些人要付出何等代价是难以预料的。要是不光人没救下,反而又搭进去几条人命,那比直接退走也好不了多少。
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少年真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禁暗暗后悔,真是猪油蒙了心,偏偏听了邱亭的怂恿,跑来黑熊林找这不自在。
现在倒好,邱亭还是一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乖巧样子,反正有什么锅,自己这个师叔背定了。
邱亭见少年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却还是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师叔?!”
他的少年师叔好像被他从臆游中唤醒一般,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却看向了赵无涯那边。
少年伸手止住想要说话的邱亭,又冲前方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清脆却透着老成的声音在林中回荡:“赵兄!”
五大门派在荆州的关系很复杂,各派弟子一般也以辈分互称,以示亲近。但在少年这里,就比较尴尬了。他名叫李复,乃是莲花寺方丈觉真和尚的亲传弟子。因此按辈分来论,他比赵无涯还要高一辈。可要是称呼“赵师侄”那就太托大了,所以称一声“赵兄”反而比较妥当。
修行者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况且赵无涯和李复两人,在荆州都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相互间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没打过什么交道而已。
赵无涯正给陈修解释,莲花寺的弟子为什么都不剃头的问题,就听到李复的声音传来。
他转头向李复看去,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叫的是自己,拱手回了一礼,道:“不敢!按理说我该称你一声‘师叔’。”
李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客套:“小弟对赵兄敬仰已久,不意今日偶遇。”他朝妖兽那里看了一眼,接着道,“五大门派同气连枝,看来又要并肩作战了。”
赵无涯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下他的身后,打了个哈哈,道:“既然同气连枝,自然应当相互扶持。”说完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他早已注意到对面的异样,稍一寻思,对李复的处境便估摸了个大概。这个少年人的思维清晰、反应迅速,让赵无涯也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