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拍了拍班头的肩膀,笑道:“行,我记下你这个人情了。对了,敢请教贵姓?”
班头点头哈腰,笑着回道:“小的姓史,单名一个乡字,贱名不足挂齿,在府衙当个捕头,混口饭吃。”
李良呵呵一笑,道:“本官乃是钦州指挥所经历,他日史捕头若去钦州,只管来寻某。别的不说,请吃几碗水酒,还是应当的。”
史乡立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陪着笑道:“岂敢岂敢!大人真是客气。若有幸能请得大人吃酒,便是给小的莫大脸面了。”
李良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一会儿,史捕头再帮我个小忙。”
“大人吩咐。”史乡又往前凑了些。
“待会出去,你先领着你那些弟兄收拾一下,我找那领头的聊聊。”李良面无表情地说道。
史乡以为李良是要教训一下那黄皮子,本着事不关己的心思,点头道:“大人请便。”
待李良出了里间,堂上一众泼皮已经老老实实地蹲了一地。
史乡向李良欠了欠身,便往前走去,喊道:“兄弟们,先把这群泼皮挨个提溜到门外,盘问一下跟脚。”
李良走向陈修和张鲁中间,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小鲁子,把那领头的拎到后厨去。”
张鲁看了看他,点点头,便走上前,抓着那汉子的裤腰带,一把拎起就往里面走去。后面几个衙役相互看了看,又齐齐看向史捕头。见班头理也不理,几人也很有眼力,权当未见,继续忙活自己的。
李良眼睛在大堂扫了一眼,便拉着陈修一起往后厨去,不忘给黄蓁蓁一个安心的眼神。
黄蓁蓁在这一番变故下,还没缓过神。怎么转眼间,兴冲冲请来的官差,就变得凶神恶煞?这个少年郎又怎么,变成了一位官老爷?恶狠狠的官差,又换了顺当面目?
李良的目光一打过来,她立马跟触电似地避了开去,心里跟揣着个小鹿似地乱撞。
张鲁看着装死的汉子,冲身后跟进来的两人咧了咧嘴,“啪”一声,将人往地上一扔。
那汉子惨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黄皮子,我看你是没被打疼吧?”李良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那汉子猛地一顿,翻身坐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李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问,你答。你如果不老实,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黄皮子被他这冒血似的气势一激,心里直犯突突。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阎王。年纪轻轻不说,竟然还是个当官的,尤其是那身手和气势,简直就像个杀手。
李良三人是什么身份,黄皮子不清楚,心里也吃不准对方的意图。不过到这份上,不管是自己踢到铁板惹怒了对方,还是别的原因,反正先保住命再说。
他好歹也算是经历过事的,深知有时候,装怂才能活得更长久。
黄皮子抬了下头,觉得对方站着,自己坐着,颇有些不自在,便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
他偷瞧了李良一眼,立马收回目光,缩了缩脖子,道:“大老爷,您问,小的保管有啥说啥。”
李良点点头,道:“你叫什么?”
他便一五一十地说道:“小的叫黄罴,罴熊的罴。小的是南宁府本地人,因没个手艺,便在这街里厮混,有个诨号叫‘黄皮子’。”
黄罴竹筒倒豆子似的,生怕说得不够清楚。
李良瞧他那样,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谁让你来这店里捣乱的?”
黄罴嘟嘟囔囔,被李良一瞪,嘴里蹦出来:“徐有贵。”
“什么人?”李良眉一皱。
“是咱们南宁府指挥使徐大人的侄儿……徐公子的随从。”
黄罴这拗口的一串话,把三人差点逗乐了。
张鲁道:“搞半天,一个随从,弄这么大阵仗呐?”
陈修倒是没说话,只是回了李良一个眼神。
李良不动声色,开口道:“黄皮子,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黄皮子连忙点头,道:“这事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那徐有贵找上我,说是徐公子有点小事交待我去办。徐公子何许人,有事让我办,那是瞧得起我,我哪能不要脸。谁知道,是这断人生路的倒灶事。可我也没法不干了,要不然徐公子那里,我怎么交待得过去?”
李良冷笑道:“那徐有贵说了是徐立吩咐的?”
黄罴心虚地看了眼李良,声音小了些:“那徐有贵是徐公子跟前的人,小人可不得巴结嘛?甭管是不是,他说是,那我也只能当作是了。”
“你倒是惯会欺软怕硬。”李良不明所以地哼了声,“你就知道这些?!”
黄罴缩了缩脖子,诺诺道:“小人……小人还听说,那徐公子……好似……好似看上了这店老板的闺女。”黄罴四下偷偷看了看,欲说还休的样子。
张鲁瞪着他,喝道:“婆婆妈妈什么?有屁快放!”
黄罴这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这也是偶然知道的,徐有贵好像,盯上了这店铺。”也不知想到什么,黄罴脸色一狠,“据小人想,那徐有贵八成是借着徐公子的名头,想夺了这店铺。”
黄罴看着若有所思的李良,连忙又道:“大老爷,我可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绝无欺瞒。求大老爷饶命啊!”
别看黄罴这泼皮头目,平常在街坊间好似有些威风,但遇着当官的,那立马得夹起尾巴。
为何?只因这大乾律法,对他这种不在士农工商之属的闲荡之流,最是苛刻。平常与百姓争斗,因着各方皂吏关系,加之百姓不欲多事,故而多有退避。
然而殴打命官,那是重罪。生死,便在衙门坐官,一念之间。这么多年混迹下来,黄罴能得个“黄皮子”的绰号,那也是有些道行的。他敢把事推到徐有贵头上,但绝不敢推到徐立身上。
便是一带而过扯上徐立,那也是存着让李良,顾忌几分的心思。然而李良竟不在意,那就是现在让他再说一遍,他也未必敢了。
李良挥了挥手,让他出去。黄罴紧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张鲁笑道:“蓁蓁姐这下可以放心了。”
李良摇摇头,道:“说放心还太早。即使暂时没事,等我们走了呢?”
陈修道:“这里面,不知道那位徐立是否有牵扯?又牵扯多少?即使只是那随从起了歹心,对蓁蓁姑娘一家来说,也不好办。”
“这就是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张鲁横眉。
李良道:“是恶狗仗势,搞不好就是破家之祸。”
三人出了里间,史班头已经带着一帮人走了,堂前也被收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