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神色凝重起来。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道:“别怕。”钱昭心中平静点了点头由他拉着站起身。
不及扫落身上的杂草雪沫他先取了鞍上挂的撒袋右手持弓,清点了箭囊中尚存的箭支。因今儿并未真安排打围,也就装了两支哨箭两支火箭并十来支鈚箭。他不知这伙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万一……拧眉略一思索,便揽了她肩膀,低声嘱咐道:“你待会儿往山上避一避。班布理就在左近出不了什么事。”
钱昭帮他将箭囊配在腰间微笑道:“我躲不了的。到时你发了鸣镝若是不能走脱那便是命数。”
多铎听动静知来不及挟着她伏到一蓬枯草之后。转眼就见几骑驰到近处但似是被人追赶着仓惶奔逃。数支劲箭呼啸而来大多落空坠地,斜扎进了雪堆里。然而有一枚中了马臀,“扑”一声入肉,那马嘶鸣着将背上的人甩了下来。
“三叔!”已奔出几丈的一骑见状折返,汉话带着晋北口音。
月光映得雪地里明晃晃的,马蹄印子、滴洒的血迹以及滚落在地的男子都瞧得清清楚楚。
多铎估摸着这场追杀应是与己无关倒是能放下心来看热闹。但见追兵所用箭矢,皆是满洲军中所配定式,可此地距大营近在咫尺,哪个有胆子闹出这种阵仗,却也值得推敲。
他心中盘算着,下意识地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还没有瞄准的意思,旁边就横过来一只手按在他腕上。他狐疑地侧头看她,她贴过来轻道:“看清楚再作打算不迟。”
他挑眉瞧着钱昭,她则垂眸望向他拘弦的右手,几根纤细的手指攀上来,比扳指的玉色更白皙,搭在虎口处轻轻捏着。他沉默片刻,终是什么也没问,撤了羽箭,单手捧了她的脸,往唇上狠狠吻了一记。
钱昭心如鼓擂,却见他已转开脸盯着外边,只是握住她冰凉的手,暖在掌心。
“东家!往林子里避避!”转眼奔在前面的那一行人都折了回来,纷纷弃了坐骑,拖着坠马的男子往坡上躲。身后是横飞的流矢,马匹中了箭,有的哀鸣着撞入林中,有的就此倒地不起。
多铎瞧他们逃的方向,心下叫糟。果然,他们很快发现了栓在不远处的大黑马,一边狂奔一边喊着:“东家,有埋伏!”
相距不过十余丈,多铎知此处无法藏身,拽起钱昭就往林中深处跑。
此时追兵也入了林,一时间乱纷纷敌我难辨,嗖嗖响弦之声不绝于耳。多铎听声不对,抱着钱昭躲到一株树后,就听“咄咄”两下,两支箭竟钉到了身后树干上。
他将她紧紧护着,她却知他今儿没着棉铠,同是血肉之躯,也不比她能多挨一下。钱昭咬了咬唇,解开系带,将白狐斗篷脱了。他压住她的手,道:“你疯了,会冻死的。”夜晚比白日冷得多,她这身子骨,熬不了多少时候。
“这个忒扎眼,命要紧,也顾不得了。”钱昭道。说完,牵着他的手继续逃命。不知是不是没了雪白亮眼的狐裘,后边的人失了目标,再没流矢追着他们,但身后的脚步声却一直没有落下多远。
也不知跑了多久,多铎听她呼哧喘气便知难以为继,估量着抱起她能跑过追兵的可能,他断然停步,抽了一支响箭,仰天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