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牛也起哄道:“是啊,钱姑娘给说说。”
柳先生心道,以往这二人会求自己讲典故,现在却都嚷着引那女娃娃说话,也是怪哉,不过正好瞧瞧这姑娘“奇”在何处。
“等会儿。”钱昭慢条斯理地吃完,向秦殊华取了水囊解渴,站起身问,“两位想听什么?”
柳先生瞧着跃动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心中暗赞,先不论资质如何,光这卖相便远胜旁人。
“这石窟庙什么时候有的?”一名陌生的汉子问道。
钱昭刚才看到了块残碑,再加上连猜带蒙,也能说上一二,便道:“此庙唐时称大石窟寺,历代多有修缮,渊源则始于北魏。”她对于佛法禅学造诣极为有限,根本鬼扯不下去,只能转而谈论自己知道的,便接着说道,“大家都看到这崖壁上的石窟佛像如此雄伟精美,若没有倾国之力支持定然无以为继。在开凿这些佛像的时候,大同是北魏都城,当然那时候不叫大同,而称平城。”
刘大牛摸着脑壳道:“北魏?那是什么时候?”他们虽都是山西人,但大多没念过什么书,识字便算是大造化了。
钱昭笑道:“这北魏还得从三国说起。三国结局大伙都知道,司马家篡了曹魏,最后把蜀汉和孙吴都给灭了。不过司马家也好景不长,帝位就传了两代,便开始窝里斗,可惜没斗出个结果来,北地的胡人就乘虚而入。”
江湖人都爱听三国,便巴巴地等着她讲。
“其实汉以后,因中原战乱,丁口锐减,胡人便已向中原迁移。适逢司马家的晋朝内乱,胡人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胡人并非同族,互相之间为了夺地盘也杀得天昏地暗。经过一百多年,鲜卑人的一支终于立克众敌,统一了北方,这便是北魏。北魏建都于此,统治淮水以北,大漠以南,山西即是其腹地。”
刘大牛拍着大腿说:“咋俺们这地儿以前还是胡人的?”
裘树民攘了他一把,道:“有什么稀奇,元朝时候不也是蒙古人占了中原么,现在又是建州鞑子说了算。咋呼什么,好好听着!”
钱昭想了想,继续道:“北地自那时起都是胡汉杂处,北魏的孝文帝推行胡人汉化,这支鲜卑人原来是拓跋氏,后来都改汉姓,姓元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一个汉子红着脸道:“俺……俺不是胡人。”
钱昭便知他姓元,笑着说:“元大哥没什么可恼的,若真是拓跋鲜卑的元氏后代,那可是帝裔呢。”
那姓元的汉子又被围着一阵取笑,但听说自己先祖虽有可能是胡人,却是皇室,不禁又自豪起来。
钱昭瞧着笑得最怪的刘大牛道:“刘大哥先别笑人家。刘姓虽是汉家大姓,但鲜卑人中的独孤氏也改姓了刘,谁知道你祖上是哪一支。”
刘大牛立刻笑不出来,被裘树民好一通捶。
钱昭又道:“独孤氏可是鲜卑高门,最出名的是个叫独孤信的,此人奇谋大略,长得更是仪容俊美,风度翩翩。更厉害的是当老丈人的本事,他的几个女儿,分别当了北周、隋、唐的皇后。”
刘大牛站起来,指着众人道:“听见没,我老刘家就算是个胡人也牛着呢。服不服?”受到的却是嘘声一片,他脸皮厚得很,权当是喝彩,大摇大摆地来回踱了几步仍坐回去。
柳先生见话题扯得远了,便插了一句道:“胡汉之别本就不在血缘,隋唐皇室都有胡人血统,却仍以汉家自居,心中所向才是根本。”
“先生说的极是。”钱昭向柳先生颔首行了一礼,继续道,“各位都去过口外,见过牧民何以为生。草原地广人稀,是先天所限,草场能养的牲口不能多,多了便有灾。故而人口稠密之地都在关内,我们汉人种地为生,能养活的丁口也就多些。胡人虽习惯了游牧,但入了我中原腹地,自然也是耕种更为合算,故而怎能不学我汉家习俗。”
柳先生皱眉问道:“照如此说,建州鞑子迟早也能习了汉俗,我们汉人不必与之相争,明室也不必复了?”
这话说得尖锐,众人都静下来,等着钱昭回答。
钱昭沉吟片刻,朗声道:“明室不必复!”众人哗然,好些个汉子盯着她目露凶光,秦殊烨、刘大牛等人则十分为她担心。她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不管怀着什么心态的,大家都想听听她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便都停止起哄,静待后话。钱昭环视众人,道:“前明亡于弊政,并非亡于异族,李闯反明,初时也不过是为了活命。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有能力一统中原,谁就能坐那个位置。各位豪情壮志,将来若是建功立业打下了江山,莫非还等着让朱明后人来坐么?横扫天下,建立新朝,革除弊政,泽被万民才是我辈该有的抱负。闯王当年缺些运气,后人莫非连试都不敢试?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此是大好时机!”
一席话说得众人群情激昂,跃跃欲试。
柳先生侧头向秦殊华道:“此女果然奇人。你要有她口才,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哦,你与她倒是相见恨晚。”秦殊华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两个果然志同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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