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冯蘅大惊,掩唇轻呼一声。朝夕相处几日,她觉得钱昭虽不算好亲近,但学识渊博容貌娇美,怎会沦落到被夫家休弃。于是急问道:“这是为何?”
钱昭淡淡道:“无非因为妆奁菲薄,性好嫉妒。”
“嫉妒什么?定是你夫婿要纳妾。姐姐年轻貌美尚且如此,可见不能托付。我爹也只纳了两房妾室,还是我娘点头才成的。”冯蘅人小鬼大,自觉对内院之事了如指掌,忿忿不平地道,“姐姐这么好,再嫁也不难。只是不可再挑那些好色又小气的人。”
钱昭莞尔,点头笑道:“该是如此,承你提点。”
冯蘅听她这么说,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不要太伤心。”
她二人在车里说着话,冯铨却在茶棚下等得心焦,都过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未轮到勘验。正煎熬着呢,从城门外进来一队满洲骑兵,马匹膘肥体壮,骑手威武精悍,道上的人见了这阵势纷纷避让。
冯铨本来并不在意,但当看到这队护军正中拱卫的人,顿时跟遭了雷击似的怔在当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却也看到了他,驱马过来,问候道:“冯学士,真是巧了。”
冯铨只觉手脚冰凉,背上全是冷汗,强自镇定地拱手道:“见过豫亲王。”
钱昭在车中听到冯铨高声见礼,也是一呆。冯蘅好奇去撩车帘,钱昭立刻一抬手压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冯蘅见她一脸凝重,也不敢造次,又实在心痒,于是附耳问道:“姐姐,那是谁?”
钱昭压低声音答道:“摄政王之弟,我与他有些仇怨。”
冯蘅听了便即噤声,深怕给她惹了麻烦。
多铎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向冯铨笑问道:“大学士这是出城踏青么?”
冯铨摇头笑道:“下官送小女回乡小住。”冯铨两颊已经僵了,不知能维持多久,只望这尊煞神能赶紧走。
多铎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便即作别。他昨夜住在园子里,今早多尔衮因广州军报传捷寻他回去,本应经西直门,但往来玉泉山与皇城之间供应宫中及王公府第的水车壅塞,只得改走阜成门。
正在这时,齐布琛带了两骑来迎。多铎知道他必然有事禀报,便驭马停在箭楼之下空阔处。齐布琛单骑上前,待到马儿并立,方轻声道:“王爷,奴才叫人审那刺客,听出他是山西口音。”
多铎瞧他一眼,想其必有后着,道:“哦,说说你的主意。”
齐布琛道:“奴才觉得此人颇有些迂气,不妨以福晋之事激一激他,兴许有用。”
多铎想了想,道:“可以一试。我亲自会他。”
此时一阵风刮过,便是马上的人也被吹了满脸黑灰。风荡起了远处车上的布帘,隐约传来少女的声音“姐姐,我眼里进沙了”,另一人似乎说“是么,我给你吹吹……”
齐布琛用手在脸上扫了几下,道:“王爷,这地儿脏得很,先回吧。”
多铎这才醒神,道:“嗯,走吧。”最近总是如此,见到女子便觉得眼熟,听到声音又觉得耳熟,放佛她就在那里。
冯铨送至城外数里,留下马车,便要带着他的家人女儿回去。冯蘅临走时道:“姐姐,以后若回京一定要来找我。”
冯铨却巴不得早点摆脱麻烦,催促着快走。
钱昭福了福,向他道:“谢冯学士,日后若有机缘,定当报答。”
冯铨头也不回,只是摆着手,压根不稀罕她所谓报答。
应当道别的除了冯家人,还有骆川,钱昭笑道:“师兄,帮我跟世伯报个平安。我身上带的钱不多,等以后家里的银挪出来再谢你。”
骆川知她家以前豪阔,以为经了兵灾都散没了,听她口气却并非如此,不由眼前一亮,却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他又借口方便拉了秦殊烨到一旁,勾肩搭背地笑道:“秦兄弟,我这个妹妹娇贵得很,你可得小心照顾。若是有个好歹,那便是跟我结了死仇。”
“骆兄请放心,我定不负所托!”秦殊烨一本正经地保证道,“何况钱姑娘于我有恩,若她有不测,我必以死谢罪!”
骆川见他说得认真,蹙眉问道:“秦小兄可曾婚配?”
秦殊烨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红着脸答:“不曾。”
骆川拍了拍他说:“娶妻当娶贤惠温顺的女子,容貌清秀则佳。愚兄忠告,切记切记!”
秦殊烨完全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兀自发愣,骆川已经拍马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