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丰皇城,数日之前的战鼓齐鸣声早已消逝,但是至今仍然是民众津津乐道,茶来饭后依旧议论纷纭,尤其是那匪夷所思,超乎凡俗认知的仙人一战,西城那片废墟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修缮着,主持这项工作的仍是那位掌管禁军的方姓统领。
不过市井之言自然而然的把那宫墙之内的赫赫鼓声与这场纷乱联系在了一起,对于事情始末也是千般猜测。
其中有两种说法倒是也合乎情理。
一说是那位端坐于殿堂之中的君主犯了弥天大错惹了神怒,因而才有了这一场浩劫。
而另一种说法则是抛却了神怒,说是因为边疆杜氏的小郡主杜明月,毕竟之前她的一番遭遇也是广为人知,如今安然无恙的归来,似乎有恃无恐,君主那边也是相安无事,不再为难杜氏,这些联系在一起之后也有不少人相信这个说法。
尤其是那位国师神僧去世的惊天消息蔓延整个皇城内外之后,更是把杜明月推向了浪潮尖上。
虽说对于国师的死没有让这些早已麻木的心起什么波澜,毕竟谁居于头顶,欺压总是不变的。
不过对于那场涉及甚广的波动,多少还是在意的,尤其是杜明月这些天相安无事,更是让不少人猜测着平静的幽潭之下酝酿着怎样的狂潮?而杜明月又究竟是什么身份?与那位始作俑者又有着怎样的牵连?
一时之间,整个皇城的氛围下有些压抑了,说不清的乱流涌动着,尤其是朝野上下。
那位君主自从战鼓声传遍京都之后就没有再露过面,边疆更是传来杜启阳率部离去,在酒江城匆匆而过之后踪迹全无。
“国之大厦将倾。”这个念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萦绕众人心间挥之不去的阴霾。
……
“爹,娘,小心一些。”
南城一处风光无量,贵气逼人的宅院前十几名下人簇拥着一对夫妇以及一名女子。
那女子自然就是杜明月无疑,而那对夫妇便是她的生身父母。
之前坍塌的那处庭院只是杜侯爷被软禁的地方。
而这处宅院已经屹立此地百年有余,乃是杜明月的爷爷用了一辈子拼杀与热血,马革裹尸换来的荣光。
杜明月搀扶着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相继登上马车。
那位杜侯爷掀开车帘,望着门前那对石狮子以及门匾上苍劲有力的“杜府”二字,眼角纹路缩在一起,灰白眉宇之间说不出的惆怅与失落。
当年也是在这里,老父亲奉旨戍守西疆,而后一去不返,至死未曾回来过。。
后来他去过西疆一次,曾经问过那位老人什么时候回来?
“国若不存,焉能有家?”
“山河于后,岂容我退半步?”
当时那位老人站在沙盘之前,他记得清楚,那位老人眉目之间已有疲乏与苍老,但说出这些的时候仍然慷慨激昂,热血豪气冲天。
当一副棺木从西方归来,他便子承父业,匆匆走马上阵,逾今已有二十载光景。
“君非当年,臣已无旧,老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当看看这山河,这故土……启阳已经南伐他国之地,儿此次南下只图一家血脉有个立身之所,以后便不回来了,即便战死在异国他乡,绝不染指天丰寸土!”
杜侯爷轻声呢喃着,虽无声响,但已是老泪纵横。
杜明月咬了咬下唇,轻叹一声,朝着另一辆马车走去。
父亲的意思她岂能不知?
启阳叔叔因君王对于杜家一脉的所作所为已经心生怨念,一封书信归来,字里行间已经有了起义的念头。
父亲又岂愿他与爷爷毕生的奉献毁于一旦?眼睁睁的看着他杜家之人将战火与硝烟带入天丰国内?任由那些亡魂铺就的富庶繁华在铁蹄之下化为焦炭?
他做不到的,即使杀了他,这就是当时明知回京都必死,但还是回来了,临走之际还交代,无论京都有何变故,不能轻举妄动!
而这一次南下,父亲便是为了与杜启阳会合,而后远走他国,从敌寇手中开疆裂土,撕下一片生存之地!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目前京都之中的微妙状况。
当今君主碍于之前发生的事情至今还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杜家一事如何处理,他们就好像突然被遗忘的寻常百姓一般。
杜明月清楚,这些都是源自于叶路当时皇城内一念斩杀妖僧,让那位君主至今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与叶路之间也只是萍水相逢,虽说对方还欠自己一个要求,不过自己答应的事情也还没有兑现。
她也在犹豫是否要去寻找那对父女,毕竟父母已然年迈,虽然经历使然,她也向往那种匿身于山林原野之间的僻静,但是作为唯一的子女,长伴于父母膝下也是绕不过的抉择。
“等父母安定下来,再考虑这个事情吧?”
杜明月走进马车,放下珠帘,看了看窗外繁华以及那些看不见的欲望、权力、贪婪……于她而言,繁华之下京都不过是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