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笑道:“外甥肖舅有什么稀奇,十个外甥里有五个”说着,觉得不对劲,忙收了话,有些讪讪道:“是像大族兄么?这这这也不是坏事,叔祖母见了元郎,只有更心疼的”
孩子已经长成这样,就算担心也没有什么用。
顺娘与王宁氏祖孙相依为命,最是孝顺不过。道痴怎么忍心让她为难,忙开口道:“七哥说的对,祖母这两年越发爱说古,时而想起父亲与兄长都好一阵感伤。等进了京,见了元郎,连带着对兄长的念想也放在元郎身上,对老人家来说也是好事。”
“是好事?”顺娘有些迟疑。
道痴笃定道:“自然。含饴弄孙,祖母将心思都放在小辈上,就顾不得感伤了。”
顺娘眉头微微舒展,道:“我虽日夜盼着祖母进京,可每每对着元郎,心里也没底兄长去的时候,祖母痛不欲生,若不是放下不下我,怕是也要跟着去了若是因元郎的缘故,引得祖母难过,就是我的不孝。”
道痴道:“逝者已矣。有元郎,还有姐姐的小外甥,祖母欢喜还来不及,又哪里有功夫感伤?”
姊弟俩虽相差四岁,可顺娘想来宾服这个弟弟,听了道痴的话,心中那些隐忧也去了,脸上露出期待,欢欢喜喜地弟弟问起祖母进京之事。
王琪在旁,手中举着茶杯送到嘴边,低头掩饰自己的异状。
道痴之前的迟疑,顺娘的担忧,无意不说明一件事。就是担心王宁氏见了这肖舅的曾长外孙,思念亡者,身体受不住。
他外家虽不是四姓人家,也是安陆城里的书香门第。可是他同外家却关系淡薄得不行,除了逢年过节必去的日子,他从来不登舅家门。
起因就是他小时去外家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时,两个老人都不算亲热,舅舅、舅母们神色也异常。加上他在家里时,曾听下人闲言碎语,言及他命硬克父母之类的。他心中就生疑,以为外家嫌弃他,再也不肯随意登门。
后来外祖父母相继过世,他也大了,舅舅们曾提及他肖母的话,他没有放在心上,对舅舅、舅母都是恭敬有余,亲热不起来。
他两个舅舅都是读书人,每次见他都是问四书功课,他最不耐烦那个,当然越发格格不入,能避则避。
王家势大,他两个舅舅又是读书人的品性,不肯轻易攀附,也是鲜少登门。
一来二去的,越发疏远。
等到他被送到王府为伴读,大舅曾到宗房,对此事似有异样,与祖父不欢而散。好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王琪读书出仕,觉得入王府为伴读是断送了外甥的前程。
王老太爷没有瞒着孙子,与王琪说了此事。
王琪本不是爱读书的性子,也没有做官的念头,对于自家大舅的话当然不感冒。在他看来,一年见不了两遭的舅舅,不知自己喜好,还来对他指手画脚则太可笑了些。
现下想想,他小时候每次去给外父亲、外祖母请安时,两位两人神色僵硬,不是对他的不喜,而是在克制难过。舅舅、舅母们望向他的神情复杂,也不是厌弃,怕也是在“孝顺”与“慈爱”之间为难。
估计这也是他后来去的少了,舅舅、舅母们没有多话的缘故。
每年他生日,还是过年,外家都有衣服鞋袜过来,只是他心里认定了那边“嫌弃”他,从来没有上身过
这会儿功夫,道痴与顺娘已经说起自己得了皇命,下月初一入国子监读书之事。
顺娘虽早在弟弟的家书中,晓得他打算进京读书,可听了这话,依旧欢喜不已。
她早已打听过,国子监的监生半数是地方选贡,半数是勋贵官宦子弟恩荫入监,两伙人并不合生。弟弟上了地方贡生的名册,又得了入监的恩旨。这样的身份进去,想来就是那些勋贵子弟,也不敢欺负。
既是听了张老爷一番告诫,道痴当然没了请姐夫去安陆接人的心思。既是宗房主动卖这个人情给他,他还是领宗房的人情好了。
宗房职官规避,以后他还人情的时候不缺。
想着有了那份诰赠,王宁氏进京途中就能走官驿,道痴就提了得恩赏之事。
顺娘听得呆住,惊诧道:“诰赠?除了恩旨入学还有诰赠?二郎才十四啊?是不是恩典太重了?”
士大夫科举出仕,光耀门楣,求的就是光宗耀祖,封妻萌子。
弟弟才十四岁,封妻萌子谈不上,可这是不是光宗耀祖了?顺娘惊大于喜,生怕弟弟“木秀于林”,生出祸患。
道痴道:“姐姐,皇上才十五,六伴读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弟弟这不过是五品诰赠,陈赤忠实封正五品,七哥更是直接封了四品官。”
“实封四品?”顺娘倒吸一口气。
道痴点点头道:“还是锦衣卫。往后在京里,咱们不说横着走,可也不用担心被人随意欺负了”
谁人不怕锦衣卫,道痴想到此处,眼睛有些发亮
感冒了十天,咳得死去活来,今天终于好了,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