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老者一直给人难以捉摸,难以接近的印象。龙叔也不是见风使舵,见面就熟的人,偏偏两个人有缘,竟能在一起无话不谈。
酒是很好的调节剂,几杯下肚,两位老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话匣子一开,居然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老人姓韩名坤,祖居腾冲。一听到这个姓,龙叔的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爷爷龙富当年的师父不也姓韩吗?
“那您祖上也是做翡翠生意的?”
“是,至少五代了,祖上是腾冲最早捣鼓翡翠的,曾经在腾冲显赫一时。时局的动荡,让曾祖不安,要知道日本人和国民党几乎让腾冲的每一间房子都留下了枪眼。出于对安全的考虑,韩家逐渐淡出了竞争。虽然也有不少人做翡翠,但大多数只是搞一些雕刻,靠手艺吃饭,我算是一个不遵守祖训的,哈……。”老者发出爽朗的笑声,果然是性情中人。
又进了一步,龙叔几乎可以肯定,此人一定和自己有某种联系,毕竟,那时候腾冲城并不大,做翡翠生意的也远不如现在的多。不过,也许,只是都姓韩而已。
“那您有没有听听说过一个叫龙富的人?”
“龙富?”韩坤显然有些惊讶,那岂是听说可以形容?“不止一次听说,他是曾祖最得意的徒弟,后来出事了,听说有后代,可兵荒马乱的……”他顿了顿,理了理思绪,“也许已经绝后了,爷爷在世时总是提起,怎么……”他认真打量了一下龙叔,摇了摇头,他压根只是听说,哪里认得出什么?
“龙富是我爷爷……”长时间的沉默,两位老人终于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师徒没有再去看毛料,而是由韩坤带路,去祭拜了先祖。曾经叱咤风云,曾经几起几落,如今“一剖净土掩风流”。龙叔不禁老泪纵横,他没见过爷爷,可是父亲的口里他清楚地知道爷爷和翠莲坎坷的故事,包括父亲最终未能叶落归根,自己至今定居A市,可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龙家的血脉,他是腾冲人的后代,这里有割不断的感情。虽然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毕竟“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也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尤其是老人,根的情结结的很深很深。
在如今的社会,韩坤算得上超凡脱俗了,他孑然一身,据说是年轻时受到过伤害,他不愿意提及。他没有遵守祖训,很早就涉足赌石,但他从来不把赌石作为发财的手段,而只是谋生的方式。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赌石每次只赌一块,不积累财富,钱快花完了再赌。挣来的钱,他到处游山玩水,拜访高人,谈经论道。因此,看上去给人超脱的感觉,面色很好,实际年龄比龙叔还大两岁。龙叔相对来说,心思就重一些,他一心想完成父辈未完成的夙愿,让毕生所学传承下去,他的梦想就是在A市珠宝界占有一席之地。百年之后,能让自己的骨灰和父母的遗骨回腾冲安葬。因此,看到肖伟赌石的潜质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这下可好了,有了两位高人的指点,肖伟的赌石技巧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因为龙叔和韩坤都是不折不扣地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不过,韩坤并没有在家里常住或者跟随龙叔去A市的打算,他还是要云游四海。短暂的几天,韩坤把他见到过的、听到过的事情,他赌石的心得一股脑地,毫无保留讲给了肖伟。再加上满大街的毛料作参照,肖伟感觉一天的收获顶上过去几年。然而,肖伟心里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大,满大街的毛料确实没有几块好的。即便是有,价格贵的要死,动辄几十万、上百万。
龙叔看出了肖伟的疑惑,自己徒弟怎么想的他清楚,自己第一次来腾冲的疑惑他也记忆犹新。“这里的毛料一是卖给游客,娱乐一下,二是打个招牌。正真买毛料,一般不会在这里交易。”龙叔一边解释,一边带着肖伟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好的毛料,他们都放在库房里,常买的人都清楚。”
“那像我这样的新手呢?”
“找个熟人引路,或者跟店里老板谈谈,让他看出你的诚意,你顺便在店面里买上一两块不好的料子,抛砖引玉。”
七绕八拐,他们来到一个院落,看上去破败不堪,就像长久无人居住的那种。龙叔敲开了门,俩人一走进去,肖伟就看呆了。院子里居然摆了两台解石机,看来生意不错。再看院子另一边,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毛料,大的有上吨重的,小的不过巴掌大小。黑皮、黄皮、白沙皮应有尽有,一群人正在认真挑着。他们的样子极为专注,一看就不是街上买着玩的那种,这些都是毛料商,或者加工商,属于大客户。
看到龙叔带人过来,老板赶忙上来招呼:“龙哥,好久没来了,这位……”
“我徒弟,肖伟。”
“那您是看外面的,还是?”
这里的毛料也分等级,外面的论公斤卖,赌性大。里面的论块,价格较高,但都是行家掌过眼的,表现好,赌涨的可能性较大。也有一些是开了窗的,半明料,价格更高。
“先在外面让孩子见识见识,一会再去看里面的。”龙叔道。这次带的钱不多,他想先赌上一块再卖掉,于是开始带着肖伟在外面看了起来。选料时,一般是不希望别人打搅的,老板知道这个规矩,知趣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