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叫醒,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而就在他左右危难之际,屋外已经天光大亮,等亮光全部占据整个空间,那椅子上才传来一声:“师爷!”
这声音疲惫中带着慵懒,沙哑却清凉,虽然很低,但是冯静还是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是来自于耳边,听到这个声音,冯静高悬的心,哗的一声终于回到肚子里,接着长长出了口气,似乎要将淤积在心中的憋烦一吐而尽。更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此时他多么想大喊一声,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在”,这个字不大不小,不卑不亢,沉稳中还有几许小心翼翼,这是一个早已经想好,想了许久,等了许久的回答,而此时这个“在”字听起来却无比的仓促、心酸。仿佛面对的不是衣食父母,而是一个宠物在向他的主人摇尾乞怜。
他的眼眸里更是突然有一股冲动,可是随着这个字,竟然渐渐平复下来,而就在冯静紧抓双手的时候,刘同已经恢复了昨夜之前的风采,话音一落,他已经利索的站起,绕过书桌,从冯静身边走过,呼呼的风声更紧了,此时他的内心就和屋外的烈风一样,极为的不平静。
枝丫……风倒灌,在次发出呼啸般的鸣咽,起伏与凌冽交织,许久刘同才说道:“先生,受累了!”
三十岁的人如此口气,未免老气横秋,可是冯静丝毫不在意,冯静字子轩,冯子轩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任由冷风洗礼,虽然风不大,但还是听出了狂风呼啸的意境,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倒塌之时,默默的走到了了刘同的背后一步远,这个位置很恰当,不会突然,也不会掩藏,外人看过来看到的也只会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似乎感受到了沉默,刘同正要发问,就听说道:“大人可曾忘了?”
这一声反问,顿时让刘同一愣,不过随即恍然,曾几何时也与这般时光一般,地方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可是人却是一样……熟悉的画面涌现,刘同似乎又回到当初,许久才长叹一声说道:“忘?”
同样也是一声反问,见冯静笑了,才说道:“先生当时之言,历历在目又发人深省,怎么可能会忘掉,恐怕别人忘了,学生也不会忘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似乎是一种补充。
“对!”一边冯静也附和着。
“我不是圣人!”
声音就此戛然而止,似乎只是在讨论,且有了结果,还失去了兴趣,甚至多说半个字都欠奉,当然这是一个宏大的目标,不单单是振聋发聩,还是读书人的普遍价值观,谁不憧憬,可谁都知道,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做到,确切的说这种综合国力的提升需要一个庞大的团体上下一心花费不知道多少时光,才有可能完成。
事实证明,冯静当时如此说,不过是给自己竖立一个长远的目标罢了,这是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可是知道和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知道是常识。
但是以一个命题郑重其事的方式说出来,就会变得无比神圣。
“可是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视官府与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静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正题来了。”
“大人明鉴!”
“都说官府是白马县头顶上的乌云,实在荒谬,实则这真正的乌云另有其人!”
“他不仅遮蔽了别人的目光,甚至在其笼罩下连官府都黯然失色,长此以往百姓将只知其而不知其所以,所以大人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此次事件,隐情或许有,可在下担心在这隐情中却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礼不可废,大人就是大人,还请大人以后不管在人前人后,不要在以先生称呼,静愧不敢当!”
说着一辑到底。
“当不当的,我是知晓的,按幼齿先生长我十岁,是我的长辈,虽然问道无先后,达者为师,可先生有所不知道,我的启蒙恩师却不这么认为,问道问道讲究的一个道字,可不单单指的是科考道路,而以学生的了解,先生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虽然没能金榜题名,可差的只是风云际会,但是摒除这一切,先生二字自然当得起。”
冯静正要礼让,却听扶起他的刘同说道:“有一天,一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正要过河,河上有一座独木桥而且就能过一人,此时他正行至半路,刚好对面也有人走来,这人是个樵夫,此时肩膀正担着柴木走的很吃力,或许是专心吧,当他发现读书人的时候,也已经走到半路,此时这个读书人和樵夫面临一个选择。”
冯静一愣,刘同却是说道:“先生,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冯静猛然抬头,刘同哈哈大笑说道:“先生误会,我并不是着人跟踪先生,消息的来源,我也是道听途说,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原来如此!”冯静一松,却是说道:“大人见谅是我想差了。”
“哦?有隐情?”
“一个读书人,一个樵夫,我以为大人另有所指!”
“这,这……”刘同被一点当即明悟,手一扶额头却说道:“读书人!樵夫!……还真巧,不过先生这一比指的是秦方两家,还是官府与秦家方家?”
“啊!”这下冯静也不淡定了,以读书人和樵夫去暗合秦方两家似乎有些牵强附会,若是官府和两家相比的话,此情此景却极为的贴切。
“读书人退了!”冯静说的不错,不管是读书人和樵夫,还是官府和秦方两家,结果都是官府在退却,看来巧合并非一无是处,却是冥冥之中。
“这……”刘同有些迟疑。
“大人这是要退?”面对这种情况,冯静也是无奈,刘知县心里的阴影,促使他每到这个时候第一时间都会是这种反应,说实话冯静不排斥,换成他来做的话或许也是一样的选择。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有秦家在推波助澜,可是秦家这行为完全符合在官府的形象,而一直在官府眼中秦家都是飞扬跋扈的,事情出格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仅凭这一件事情是起不到关键作用的。
三方势力,官府羸弱,暂时隐忍也是可以接受的,可师爷着急在,他能理解刘同的隐忍,但是不希望刘同此次隐忍,如果在这么下去,官府的威严和形象迟早被秦家踩成二维码。
“怎么会!”冯静长长出了口气。
“但是——”可跟着他的心又起来了,万事都怕但是,这将代表事情会另有转折,是以一听是这两个字,冯静心就咚咚直跳,他顿时心乱如麻,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期盼刘同奋不顾生的崛起,哪怕悲壮到粉身碎骨,还是和功能障碍一样,半死不活,生无可依死无可恋。
虽然不管什么决定,都不能改变白马县的局势,可师爷还是希望此刻的刘同能够更加果断一些,要么撕破脸,要么继续装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