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亲长，在下还有急事在身，不能全礼，容后再补。”步云龙站起身来，跟在夜兰身后，快步走向了院角的小门。

东北角的那座小院，一直是大伙心目中的神秘所在。平素里防守严密，少有人进出。只有院里的女孩们，与小院里的凤姑娘、霞姑娘一起玩耍过，可就是好奇的女孩们也没打探出院中主人的身份。

见步云龙带了两名红衣兵士进院，云竹低声说道：“是王都过来的，一准有大事儿，先回屋等着吧。”

失望的月娘，忽又替儿子担心起来：“父亲，三郎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云竹笑道：“他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么，能有什么事？”

院里的人，散去了大半。罗大树、史玉柱这群年轻人却是聚在了小院门外，一个个默然不语地等候着。

步云龙三人走进小院，迈入正堂，齐齐向姬飞雪见礼：“拜见王妃！”

“都起来吧。”姬飞雪微微笑道：“听说你去了一趟俞家封邑，而且收获颇丰？”

步云龙面带歉色：“那天返回齐都本来是想替凤妹出一口气，哪料遇上齐国公室之乱，醒公被害，两公子争位，都城乱成一团。晚辈助公子申平乱之后，又受托剿灭俞氏叛贼，耽搁了十多天。没赶上护送娘娘来此，还请见谅。”

姬飞雪脸上闪过了一道悲伤之色，毕竟寄居齐都十几年，也曾多得公室关照。转眼之间，醒公遇难，君夫人自戕，让她感慨万端。

但有外人在侧，她也不便细问公室之事。她的目光马上落到了步云龙身后的两名红衣人身上：“去王城送信的回来了？”

步云龙道：“去了三个，回来了两个。黑鹰陪同王使走的水路，他俩急着回来报信，走的是陆路。晚辈也是刚刚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与他俩说话就过来了。”

蝙蝠双手呈上几封帛书，除封国诏书之外，还有轭王、左公和姬远给姬飞雪的信。

姬飞雪一封一封地看过几封密信，面色变得冷峻起来。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密信，缓闭双眼，紧蹙蛾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端坐对面的三人，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蝙蝠动了动身子，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步云龙挥手制止。

他也有满肚子的疑问，要与蝙蝠和安泰去说。但这二人毕竟是王妃派去权都的信使，必须让这二人第一时间与王妃见面。

不知过了多久，姬飞雪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也变得清澈起来。她望着蝙蝠和安泰问：“将你二人见王之事详细说来。”

二人愣了愣，原来她是想儿子了。蝙蝠轻声道：“回禀娘娘，俺几个没有见到王上，也没见到小尹大人，连左公也没见得上。这些信都是转给俺的。”

“可有人向你二人打听过我母女之事？”

二人神色又是一滞，同时摇了摇头。见姬飞雪满眼失望之色，赶忙说：“娘娘，姬东方留在权都了。”

“哦？是王上把上留下的？”

蝙蝠看出她思儿心切，机灵地说：“估计是。小尹府的大少爷姬东豪要过来，他陪王使走水路，过不了几天就能赶过来。娘娘要是想知道王上的事，可以问他。”

姬飞雪这才点头点头：“这倒也是。那特使何时能到？”

蝙蝠说道：“回禀娘娘，此番东来封国特使，由左公府府尹郑协之子郑通担任。郑协本来让小人拿着抄写的王诏先行回来报信，但在离开都城之时，郑通将王诏原件交给了小人。”

姬飞雪微微点头：“哀家已经看出来了，这诏书正是王印原封。封爵立国之诏，当由王使与大司国府官吏一同送达，那郑通为何如此大胆放心地将其交与你等？”

“回娘娘的话。郑通说事情紧迫、路途遥远、寒冬将至，权都到封地有万里之遥，且所封之国，又不过数十里方，不值得耗费大半年的时间亲至东海。他让小人将王诏交与娘娘和步大人，并请两位留下回书。待其赶到齐国之后，交付四至铜碑，取回书信，便可回都了。”

姬飞雪摇头道：“仅有王诏，而无王使，若去就国，怕是四邻难服啊。”

蝙蝠道：“小人也曾有此疑问。郑通说了，东海偏僻，不难糊弄。他给我等几套王都兵服和吏服，再让小尹府那个车夫去冒充一下就可。”

姬飞雪哂道：“但凡为君者，哪一个不是精明睿智之人，岂是区区一个车夫所能糊弄的。”

蝙蝠嗫嚅道：“郑通说那个车夫是权都口音，又长得气宇轩昂，可充此任。”

姬飞雪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待哀家斟酌一番再说。步云龙，哀家有几件事问你。”

步云龙躬身道：“请娘娘垂询。”

“王上封你为三等外公之爵，依照王制，当裂土六百里方。可是，那汉河口偏僻荒芜，地仅百里方，你对此如何去看？”

步云龙起身道：“晚辈不过奴隶出身，得娘娘赏识提携而晋为三等公爵，实乃山雀化凤、游鱼化龙之大喜。娘娘对我，恩同再造，晚辈感激不尽。至于地偏国小，路途遥远，皆非难事。吾非坐享其成之人，但有一方立足之事，定会励精图治、富民强国，不负子民之所期，不负娘娘之所望。”

“你能如此作想，哀家心中甚感欣慰。封国已定，不知你如何打算，是在此越冬，还是立时就国？”

步云龙不假思索地说：“爵已封，国已定，晚辈还是想尽早就国。天气寒冷，道路遥远，娘娘与凤妹可在春暖花开之后，再行动身。”

“哀家原本也是如此打算，但是，世间之事，许多是身不由已的。”姬飞雪说着，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步云龙：“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

步云龙落目帛书之上，眼中蹿出一股怒火，捏住帛书的大手瞬间攥紧，发出了啪啪的脆响：“什嘛！把凤妹嫁给陈国的太子典？娘娘，左公所言，可是当真？”

蝙蝠趁机说：“郑协说了，王上不仅不准步大人之封，而且还要将王子凤嫁给陈国的太子典，已经致谕陈国赐婚。这封国封爵之事，听说还是左公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向王上力请而成的。”

安泰也道：“俺也听郑大说了，王上已经向陈国派出了赐婚使，要让陈国直接来齐国迎娶王子凤！”

“直接迎娶？竟然连礼制都不顾了！”姬飞雪胸中怒火升腾，但在这几个晚辈面前，神色仍是淡定从容。

轭王用王子凤的婚事结交外公，她可以理解以王上的身份改变她的决定，她也可以理解。但废礼而娶，强行而娶，却是打了她这个当娘的脸。

她抑住心中的怒火，凝视着步云龙，语气平静地问道：“左公在信中言明此事，王上写给哀家的信中，也提及此事了。哀家也正想问你，你要如何处之？”

“如何处之？哼……”

步云龙眼中怒火闪动，斩钉截铁地说：“娘娘已经将王子凤许配于我，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把她从我手中夺走！”

姬飞雪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你对凤儿之情，哀家了然于心。可是，你是否想过，王上已经下谕赐婚。你若再娶凤儿，便是有违王命，他甚至可以再下诏书撤回你的爵封！”

步云龙冷声道：“所谓婚姻大事，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凤妹以天地为媒，以娘娘玉言为证，合乎礼制，无可厚非。至于这封爵立国的诏书，他想撤就任他撤去吧！”

姬飞雪仍是微微摇头：“王命为大，岂是你这一番辩驳可违？”

步云龙向蝙蝠与安泰说道：“你俩先回房歇息吧。”

二人离开之后，步云龙放低了声音说道：“请娘娘回复王上，就说我步云龙已经与王子凤圆过房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再将王子凤嫁人，有失王室体统。”

“嗯？”

姬飞雪的面色冷了下来：“圆过房了？哼！这等荒唐之事，你也说得出口？难道哀家这点眼力还没有，凤儿明明还是处子之身。”

步云龙尴尬地说：“晚辈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姬飞雪瞥了他一眼，质问道：“你这般一说，哀家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哀家第一次见那石榴姑娘时，她还是个处子。为何她随了你没有几天，就变成妇人了？还有那个夜兰姑娘，好象也失身了吧？这事儿，谁干的？”

唉，这未来的丈母娘好厉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