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坐在床头,一遍遍看着眼前的人:这是枯木的眉,这是枯木的鼻子,这是枯木的嘴唇,枯木的耳垂,枯木的脖子,枯木的手掌……
枯木的,会是昭儿的吗?
两个人都中了毒,都被蛇毒所解,小金和小黑对枯木似乎也很熟悉。如果枯木不是昭儿,如何解释这一切?
可是,记忆中的昭儿,跟眼前的枯木,为何始终无法完全重合?两个人除了都是方脸、粗眉,似乎别无其他相似之处。
还是,那是太小,又日日活在生死的边缘,是以对人的容貌记忆不清?又或者,时隔八年,昭儿容貌已经大改?可是他明明有家人,且家境殷实,又如何会做了和尚?
林熙不懂,不懂自己,也看不懂眼前的枯木。
她曾救了昭儿,昭儿也曾给她治伤,两人曾在地牢里相依为命,又一起挨箭雨,过铁索桥,掉下山洞,还曾共乘一骑,直到她抢了他的小红马,独自一人返回桐花谷如今,枯木帮她治伤,又在库房里照顾她多日,两人一起谈论天南地北的美食,他为她受人拷打,她又反过来救了他。
“小乞儿,不要调皮。”枯木皱着眉头呻吟,想是梦里仍为如恶鬼缠身的小乞丐头疼不已。
林熙看着枯木,想起了已经八年不见的娘亲和妹妹们。当年知道了昭儿之血可以克制蛇毒,却不敢去救娘和妹妹们,因为知道肖亚天心狠手辣,必然会拿到宝藏便杀人灭口,永除后患,而自己毫无准备,只能任人宰割。如今呢?自己在这江南之地隐忍八年,积累财富,也招兵买马,是不是可以带着枯木回去救人了?还有义父和闲影,究竟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是个蛇窟和恶棍营里长大的女孩?那个传国宝藏的秘密,究竟还要保密多久?
“你是昭儿?”
“昭儿是谁?”
“你可去过西北荒原?”
“西北?不曾。”
“还记得桐花谷吗?”
“那是什么地方?”
“你还有一匹马,你叫他小红马。”
“小红马?贫僧不曾有过。”
林熙问一句,枯木在睡梦中仍然老实作答,却没有一个是林熙想象中的答案。
难道昭儿被人窃走了记忆?
林熙仔细看了一眼枯木,终究毫无把握。还有三个月便是年底,到时候究竟要不要带着枯木回桐花谷?就算把枯木给了肖亚天,他定然不会放了娘亲,何况有了枯木和林家的两个孙女,肖亚天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又何必再顾惜任何人的性命?她难道真的要帮助这个恶魔拿到宝藏,从此更加横行无忌吗?
林熙叹了口气,离开了枯木。
枯木一早便来到了院子里打桩,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两人很快交上了手。枯木功底扎实,虽然久病初愈,门户依然守得极紧。那白影见上下左右均无机可乘,决定声东击西,伸腿向枯木下盘扫去,枯木果然中计,双手护住下盘,上身立即出现了空隙,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原来竟是鬼影神拳的传人。枯木这番总算没有输得不明不白。”
闲影清淡接了口:“你并没有输,你只是太老实,不会使诈、也不能识人诡计罢了。”
“自古兵不厌诈,枯木受教。”
“那三兄弟已经被开除,你可以回铭安楼了。”闲影自找了个石凳坐下,缓缓道。
“贫僧可否告个假?”
闲影抬起头看他:“怎么?你不想早点回去查清楚究竟是谁下毒害你?”
“贫僧是出家人,从不与人结怨,料想也无人故意来害我,多半是代人受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