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义父骗你做什么?熙儿,你年纪还小,眼里却有太多的伤心和沉重。义父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有死人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好好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好好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林熙喃喃自语着。自从出生以来,林冠英便细心教她文字算术,其他则涉及寥寥。林熙现在想来,怕是祖父自知身上带有太多秘密,是以平常所说不多。但文逸风却是完全两样的人。看来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虽不甚高大,却健康活力,看人看事总有一种通达,文学绘画都颇有造诣,对待林熙也总含着对晚辈的心疼和怜惜。林熙感激在心,心里便认定了这老头,称呼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义父”。
路上行了十来日,到了黄河渡口。文逸风偷偷跟林熙商量:“熙儿,我看你的金叶子也不太多。荒原上没法换钱,你大方点也是无奈。遮到了人多的地方,漏财可不太妙。咱们找几个银铺,换成碎银子使更为妥当。”林熙点点头,与文逸风分头找银铺换钱,再牵上小红马,过了黄河,一路南行而下,自无二话。
林熙看文逸风为人虽洒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老头,只道他是个偏僻穷乡的落魄文士。没料到,文逸风的家乡竟是大名鼎鼎的铭城,城内还有一处宅子。虽说室内极其素简,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但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足见其祖上颇有些来历。这些,林熙都不太懂,只是从此处事更留了心。文逸风一安顿好,立马给林熙请了大夫医治胸口的旧伤。
“这伤有些日子了。”老大夫一口南方软话,林熙听来十分亲切。
“嗯。”
“上药还算及时,只是之后保养失当,难免落下病根。先吃药调理,真有病疼再说。切忌不要用脑过度,也不宜伤心动怒。”
“嗯。”
自从住进文宅,林熙满脑子都是如何维持二人生计,大夫的话估计也只有文逸风听进去了。
“义父,我看您交往的都是些落魄文人,平常可怎么养活自己?”大夫一走,林熙便将自己的担忧照直说了。文逸风呵呵一笑,不答话,只是日日带着林熙访亲会友,游山玩水。林熙知道义父是“谨遵医嘱”,她不好拂了文逸风的好意,便留心观察文逸风平常都在跟什么人来往。她发现,文逸风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城郊“翠峰茶苑”。
“熙儿,这是义父的好友,人称鬼画师的陈伯伯。”“鬼画师”撩起长发,斜眼看了一眼林熙,说了句:“这姑娘画画多半不成,”又自顾自去喝酒了。林熙一吐舌头。
“熙儿,这是义父的至交,锅底灰先生。”“锅底灰”身边扣着一口黑不溜秋的黑锅,冲着林熙问:“小姑娘,你有好的锅底灰,记得都留给我。”林熙正想说自己从不做饭时,想想还是闭嘴了。
“熙儿,这是义父的好兄弟,竹中君子,白叔叔。”被称作“竹中君子”坐在一棵修竹旁,站起身来冲林熙行了一礼,“你就是文兄新收的义女?果然容颜清丽。”林熙赶紧还礼:“谢白叔叔谬赞”。
“好说好说。哪天要是不耐烦做文老哥义女了,记得来找你白叔叔。”
林熙一听,头皮发麻,赶紧溜了。
……
“义父?”
“怎么?”
“怎么我看这些人,不是你的兄弟,就是你的至交,你究竟有多少朋友啊?”
“哈哈,天下人皆是义父的朋友。不然,义父怎么把你从荒原上捡了回来?”
也是。林熙不再吭声。
从翠峰茶苑回来,林熙又去市面上询问古玩字画的行情。
“小姑娘,你都转悠好几天了,究竟有没有诚意要买?”
“有诚意有诚意。老板,我想再跟您请教一下,”
“请教什么?你都请教了几百条了,我又不是你师父。想买画就赶紧掏钱,不买的话,快点走。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我老早就轰你了。”
“老板,我就再问一句,你这个石头画,怎么画得像个麻袋似的,还卖那么贵?”
“什么麻袋似的!那是吴老先生注明的披麻皴!不懂不要胡乱评价。赶紧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老板……”
……
这样满城转悠了半个月,林熙心里有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