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落错,高木耸立。从极北之地吹来的风,越过高山,飘过海洋,变得绵软而湿润,遇到冰冷的空气,抖动空中的云雾,淅沥沥的雨水便就降落大地。
夙站在原地好像在想些什么,冰凉的雨丝落在他的头发上,浸润了他的眉眼,长身鹤立,眼神飘忽,茫无边际。
夏期终于从车内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把伞。
伞是青色的,撑开时,犹如在海上漂浮的一朵小花。
夏期走到夙的身边,踮起脚,将伞撑过他的头顶。
“埋了吧,再建块墓碑。”她轻声道。
夙冰凉的手指扶住夏期的,低声:“好。”
他们在树林深处挖了一个坑,将十坛的尸身放了进去。
夙粗糙的劈了一棵树,用夏期带来的匕首刻了四个字。
——石唐之墓。
天地虽大,人终究最后不过眠七尺而已。
细雨一直下的很绵密,在冬日里,织起层层凉意。
“你知道训练场吗?”夙扬起头,半眯起眼睛。
夏期点点头。
“有所耳闻。”
“没有人知道训练场存在多久了,【周秋传】里提过,说它是因时势而生,凭人欲而长。说的不错,那里确实是一个充满杀戮、欲望、野心,黑暗的地方。那里的人,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丢弃……”
“十坛死了。”
各色的人各色的表情。他们有的笑,有的面无表情。他们从市井穿过,手上沾染着无数的人命。
有长相妩媚的歌姬,也有一脸憨厚的担夫。只是无论他们是谁,都掩盖不了眼神里的黑暗与野心。
“要进城了。”
夙看着远方,沉沉开口。
香海——
天气不好,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夙打算带着夏期在香海城住一个晚上。香海城的夜市很热闹,只是他们来的不巧,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还有一个面摊,正在收拾桌面,看的出来,老板是打算回家了。
夏期叫住他,问:“老板,能煮两碗面吗?”
那老板还算心善,看这两人都穿的单薄的模样,就重新摆开了锅炉。
“恁年过是从外兑来的伐(你们两个是从外地来的吧?)”
夏期连蒙带猜的估摸着意思,点点头。
“额给恁们腾个碗,嗯在外面假,贺逼有锅就脏,恁们去困一晚。”
夏期不自觉的看向夙。
夙给她解释:“他说让我们不要在外面吃,前面不远就有客栈,去那住一个晚上。”
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地方口音太重了,憨憨的笑了笑。
夏期感激的点点头,搓着手说:“谢谢老板。”
老板给他们装了个木箱子,外面是可以打开的活扣,这样可以保证汤水不会洒出来,还能保温。
走远了一些,夙才问:“怎么非要吃这个面?”
“我的鼻子很灵,”夏期笑笑,“这个香味很不错,感觉不吃会后悔。”
夙嗤之以鼻。
冬天,客栈里都是住着一些南来北往的走镖的,或者一些商户。
大堂里浓浓的一股膻味。
鼻子很灵的夏期微微的皱起了眉。
夙给大堂里的伙计扔了块半两重的碎银,随意道:“两间房,能住人就行。”
伙计哎了一声,马上就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客官这边请,这两间房我们刚刚收拾过,也是紧挨着的,您看,可行?”
夙也就随意的瞄了两眼,就点了头,夏期也没意见。
走进房间里,夏期放下了木箱子,问跟进来的夙,“要吃吗?”
夙说:“吃。”
两人安静的吃了碗面。
面确实不错,劲道很足,特别是里面的酱料,很香。
“我想那个老板平常的生意很好。”夏期放下筷子。
“是这里的特色面,家家户户都会煮的。”
夏期也不恼,又问:“叫什么?”
“苦丁面。”
正想问怎么会苦的夏期就感受了嘴里蔓延开的淡淡苦味,但是并不难以接受。
夙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希望不是最后一顿,不过今天晚上应该能安稳睡一觉,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