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庐门之外,苏景月轻裘裹身,柱立在风中,一丝凉意顿时沁入他的心底。
“三小姐病情刚缓,怎么这就起来了”他连忙出去将苏景月扶进了屋,而自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她的唇色已经有些苍白,但在夜色下,依然美得动人。
“夜风寒冷,先生不进屋吗”
寒翊云垂眸一笑,“无妨,寒某素来体健。三小姐漏夜前来客庐,想必有要事需和寒某相谈,不妨直言。”
苏景月眼神恍惚,语气有些无力,“叫我……景月吧,我可以喊你一声寒大哥吗”
“三小姐请便。”
寒翊云的眉目微僵,强作镇定地吐了一句话,接着视线投向庭院,心里竟有些隐隐发慌。
“其实寒大哥不必如此顾我名节,因为景月此生,都不可能出嫁了。”苏景月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牢牢盯着他低垂的眼眸,直到看见他眼里飘过的细微波澜,她才认为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寒大哥不问为什么”
寒翊云将眼眸垂得更低,不敢直视她,接着强作一笑,“三小姐只是未能遇到心仪之人,他日等你遇到了,便不会这么说了。”
苏景月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突然正色道:“寒大哥还是进屋吧,今夜的话可能还很长,景月相信寒大哥也不会愿意让人知晓的。”
直到她说完这句话,寒翊云还是不为所动,她便又走了出去,与他一起在门外僵持。
过了一会儿,他才无奈说道“既然三小姐如此坚持,那就进屋吧。”
入屋之后,寒翊云立马取来一个暖壶,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上。
“东哥哥。”
寒翊云刚刚收回来的手僵在半空,这声呼唤彻底震惊了他,他心里的慌张也越来越强烈。
良久,他一脸茫然地看向她,“三小姐说什么”
苏景月眼神迷离,有些猜不透,一字一句却铿锵有力。
“你颈后的梅花痣,还有你抱我的那种熟悉感觉,东哥哥,在我面前,你无需再刻意伪装了。我坚信,是没有半点怀疑的坚信,你就是我的东哥哥。”
寒翊云蹙起眉头,一下陷入了沉默中,她从小的直觉就很准,他们一众人无论想耍什么小心思,都会被她一眼就看穿。
虽然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容颜也已经大改,但是一些身体上的小特征和本能的习性还是逃不脱她敏锐的知觉。
寒翊云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景月,看来我瞒过了所有的人,却也还是无法瞒过你的双眼。”
苏景月的瞳孔里满是激动,克制不了地冲上前,紧紧抱住他,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东哥哥,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寒翊云强忍住泪水,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当年母亲得知父亲死讯,万念俱灰之下,以身相殉,而我清醒后,发现已经离开了京城。”
苏景月竭力止住抽泣,问道“东哥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兵德侯府就这么没了,而薛家一门忠烈,竟还被蒙上了反叛的污名。”
寒翊云忆起旧事,心中沉痛,却必须强力掩饰,他这十多年都活的太累了,隐忍的同时也隐去了他年少的锐气。
当年他还小,若不是经历了那些事,又怎么会成长的如此迅速,少年老成的模样,却实属命运的无可奈何。
“景月,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这一切的,你只要相信我,相信兵德侯府……绝不会谋逆。”
“那是当然。”苏景月看向他清澈如水的眼神,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她一直都相信她的东哥哥,从来不曾有过怀疑。
寒翊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景月,你先回房吧。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来找过我。而且我的身份,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这个人是景阳,你能明白吗?”
苏景月满腹疑惑。
“为什么连兄长也不能知道?小时候你们可是……”
寒翊云摇了摇头道:“景月,我此次入京,不想牵连任何人,若不是你的感觉过于敏锐,我也并不愿让你知道,毕竟对于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而言,我是一名早已应该死去的朝廷逆犯之子。”
苏景月郑重地点头,深情地看着她眼前的东哥哥,直到寒翊云垂目沉伤,避开了她的注视,她才暗暗收回眼神,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客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