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官就要被推出去砍头,就听他忍不住开始辩解……
“且慢!当年,贵久大人收留我们,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非我林某贪生怕死,我乃信佛之人,实为可怜萨摩秋目浦众生。岛津义久,你应该知道,我们也不全是海盗,做正当生意的、拖家带口的占去大半,还有很多战败的日本武士家族,如果你们胆敢与秋目浦为敌,必将有一场恶战,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
岛津义久放声大笑,对此不屑一顾。
“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们最不可信任,和那两位切腹的钦差相比,差得太远了,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
王冲、郭奕看着这一幕,彼此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钦差大人,当年胡汝贞大人对待王直、徐海之辈尚且诏安,何况我等还没走到他们那一步,眼睁睁看着海外子民落难,难道你们就不管不问?”林六官真急了。
“我知道,秋目浦确实有不少无辜之人,但不知如何才能拯救他们?”
“我自有良策!钦差大人快为我求情。”
沉思片刻,王冲答应了。
“师爷,告诉岛津义久,听听他有何良策,再行刑不迟。”
岛津义久听罢翻译,连忙摆摆手,刽子手闪到一旁,就听林六官接着讲……
“先不提明朝子民,你若杀我,必是与秋目浦为敌。岛津义久,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放弃萨摩,联合一向宗,发动一向一揆,掀起全面暴动,你们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百年前加贺的惨痛教训,永禄六年(公元1563)三河领主松平元康的悲剧,马上就会在这里上演,而能阻止这场暴动的,就是我!”
显然,岛津义久没想到这些,不免很吃惊。
“你如何阻止一向宗造反?”
“我虽罪孽深重,但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愿到本愿寺出家为僧,追随那法王显如,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这场暴动,对于秋目浦那些可怜之人,我会出资造船,让他们离开日本,以实现我叔叔毕生夙愿,让他老人家瞑目吧。”
提起他叔叔,林六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受我母亲的影响,我自幼礼佛,与那法王显如颇为投缘。我哥哥若能弃恶从善,我便放过他;如若不然,我先替这恶人超度,再行自行解脱,南无阿弥陀佛。”
岛津义久点点头,对他这番话表示认可。
“如此说来,我先不杀你。来人,给他松绑,吃完饭,派义弘送他去石山本愿寺。”
与此同时,林一官逃回秋目浦城堡,立刻召集大家开会。
“二官哥哥办事不利,把岛津贵久给得罪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六官也被他们抓走了,岛津家随时可能来攻打我们。你们说说,有何良策能救出六官?又有何良策能抵御他们的攻击?”
李四官答道:“一官大人,我和五官只会做买卖,平时是靠二官和六官应对这些战事。如今,他们二位都出事了,如果准备打仗,要不要召集列岛诸位舵主?”
陈五官补充道:“对,平户有陈东、叶麻子,伊岐岛有邓碧川,还有对马的沈南山……”
“用不着,如今他们势单力薄、朝不保夕,要不是我们给撑腰,恐怕他们早就完蛋了,一官大人,现在看来只能靠……”
没等张三官说完,林一官已经成竹在胸……
“三哥,你是不是想说石山本愿寺?”
“对!这几年,捐给显如那么多钱财,如今我们已到生死关头,不请他帮忙,还更待何时?”
“英雄所见略同!三哥,这儿就交给你了,我立刻前往石山本愿寺,看来,只有一向宗才能救我们,如果岛津贵久胆敢攻打秋目浦,就在萨摩掀起‘一向一揆’,看谁还敢不敢犯横?”
岛津义久、林一官、林六官等人,同时把目光聚焦在本愿寺……
然而,远在京师紫禁城的嘉靖皇帝,早在春节前夕,就对本愿寺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自严世蕃被斩立决,严嵩致仕还乡以来,嘉靖皇帝过得很不舒心,眼下到了年关,国师蓝道行也准备回老家过年,前去寝宫辞行。
“国师,你能不能不走?虽说回家过年是人之常情,搁到往常,朕当随你的心意,可如今,朕心里很难受。没有你陪朕修真,恐怕宫里的真气就保不住了,过年时若有妖孽作祟,又该如何是好?”
蓝道行匍匐在地,显得异常谨慎……
“回陛下,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微臣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腊月二十六,正是老母八十寿诞,微臣当尽点孝道,正月十五前微臣可以回来。”
等待良久,嘉靖皇帝依然不置可否。
“请陛下不要担心妖孽作祟,还记得微臣当年刚进宫时,曾进献给陛下的那几件宝物,有这几件宝物在身,料那些妖孽不敢作祟,恳请陛下恩准。”
“你指的是哪些宝物?”
“一是古铜镜,这铜镜乃东晋葛洪真人炼制,《抱朴子》言:‘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都会假托人形以迷惑人,惟不能易镜中真形’,陛下可将此物带在身上,妖孽遇见古铜镜,就会暴露本来面目,立刻逃遁;还有桃符、鸡头狗血灵符二宝,乃是葛洪真人祖父、仙翁葛玄所制,可悬挂于宫中;四曰镇宅石,‘通微显化真人’张三丰祖师采自武当,现安放在宫内;五曰佛香灰,此佛像乃少林达摩祖师,故名‘达摩佛龛’,把龛前香灰洒在宫门,即可驱魔辟邪;还有宝葫芦,这是当年彭祖爷的,用它采集灵水,煮一些红小豆,就可百毒不侵,可保陛下万寿无疆。”
“蓝真人,朕只记得,这些都是稀世珍宝,至于来历,朕还真给忘了。”嘉靖皇帝很遗憾,沉吟片刻,接着讲道:“哎呀,真可惜!朕已将有些宝物赏给严世蕃,如果不是今天提起,还真给忘了。来人!快去库里找找,抄严世蕃家的时候,是否一并抄了回来?”
“老奴这就去找。”
“蓝真人,先下去吧,这几件宝物给朕找来,你再还乡不迟。”
说着,嘉靖皇帝摆摆手,蓝道行只好叩首谢恩,今年春节又走不成了。
到了晚上,皇帝问当值太监,那几件宝物找回来没有?
“正要启奏我主万岁,在库房里找了一天,也没有找着,又去大牢审问严禧才知道,也许严世蕃早就预料到末日来临,为给自己留后路,以便逃亡海外,勾结倭寇造反,已将那铜镜、佛龛捐给日本石山本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