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又何尝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啊。”谢安昂头叹道。
“先帝在时,曾命彭城王司马雄推行过土断之法,所谓土断,就是将所有侨籍居民就地落户,所以称之为土断,但受到的阻力破大,最终彭城王的死,或许也是与这个有关啊。”
“推行土断利处如此之多,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阻力呢?”谢玄不懂,便又继续问道:
“北方百姓初到南方之时,没有土地和收入来源,若是征收赋税,自然是征收不到的了,再者当时大家都以为来南方只是简单的避祸,等到朝廷收复中原,就连朝廷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就用了个侨籍的暂行管理办法来管理人口,谁又会想到,这一避就避了五十多年呢这五十多年里,有本事的北方人有的自己去开垦荒地,还有一部分去了士族大家里当了佃户,再省下的就只能流落街头,成了流民,现在他们不管是有了土地,还是当了佃户的,都有了稳定的收入,所以不想被征收,而成了流民的呢,没有收入,朝廷想征收也征收不到,所以问题的矛盾点,就在这些有土地和成了佃户的人身上。”
“朝廷自有法度,即使强制征收,他们又能如何呢?再说这样一些人势力也不可能达到杀王爷的地步啊。”
“他们当年不能,但是朝中的大臣能?”
谢玄屏住了呼吸,他感到这件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所以就静等着谢安继续往下说。
“士族都有很多的庄田,以前雇佣佃户的时候,佃户需要缴纳人头税,所以士族需要支付很多的钱给佃户,不然他们缴不起税,而现在拥有侨籍的人去当佃户后,因为不需要缴纳人头税,所以士族就不需要支付很多钱,只需要支持以前的一半就可以了,所以一些士族从个人利益出发,很反对朝廷的这一政策。”
“哪又怎么能说,彭城王的死,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呢?”
“彭城王推行土断之时,因为各方租力很大,所以就想抓几个典型,正巧当时庾家的庾庆藏匿了五户侨籍居民被搜了出来,彭城王决定杀鸡敬猴,就该庾庆下了大狱,后来苏峻之乱时,苏峻攻占了京城,彭城王不想受辱,就暂时投靠了苏峻,温侨和庾亮打回来了以后,就以此为借口,将彭城王府满门抄斩了。”
“用刑过重了点。”谢玄小声呐呐道。
“庾亮主张乱世用重典,就以此为借口杀了彭城王,但当时投靠苏峻的人那么多,为何就只杀彭城王呢?而且满门抄斩这样的重刑,再加上庾庆的案子,难免不会让人多想啊。”谢安说道。
“哪后来土断就不再推行了嘛?”
“彭城王死后,朝中虽然还有人主张推行土断,但当时庾亮是丞相,尚书令是庾冰,他们就是侨籍政策的最大受益者,所以自然不会同意推行的,土断就此搁置了下来。”
“可是若不推行土断,朝廷的赋税就征收不上来,国库没有钱,也没有优质的兵源,现在北方胡族政权又这么强大,恐怕也不是个办法啊。”谢玄分析道。
“土断还是要推的,但现在庾冰还是丞相,尚书台也由他来掌管,所以现在推行,庾冰肯定不会同意的。
“身为宰辅,不处处以朝廷以天下为已任,却忧先照顾自己小家,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丞相呢。”谢玄恨恨的说道。
“庾家是大族,先帝刚登基之时,由于年幼,只能由太后庾文君摄政,庾文君不懂政务,就把当时的扬州刺史庾亮调到朝中担任尚书令,庾亮作风强硬,争强好胜,当时的丞相王导虽然名满天下、无论声望还是威望都无人能及,但为了朝局稳定,还是主动辞职,把丞相一位让给了庾亮,庾亮也不推辞,就直接当上了丞相,后来由于苏峻兵力日盛,庾亮想削弱苏峻,就征召苏峻入朝任大司农,苏峻不受,庾亮就再召,苏峻还不受,庾亮又再如,如此往复三次,终于把苏峻逼反,虽然后来已经平息,但酿此大祸,按照朝中不成文的规矩,是应当要辞职的,但庾亮仗着太后撑腰,就是不辞职,不但不辞职,还把弟弟庾冰提到朝中担任尚书令,庾家专权就此形成,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怪不得庾翼战死后,庾冰还会恬不知耻的为庾方请封,原来这都是有传统的呀。”谢玄笑着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庾翼还是有功劳的,在做战部署上也没有问题,只是桓温表现太好,让他让心里太着急了而已。”
“哪现在看来,只有扳倒庾冰,才能继续推行土断了?”谢玄继续问道。
“其实自新皇登基以来,庾冰已经不能像以前哪样在朝中呼风唤雨、一呼百应了。我看本次北伐,十有八九是庾冰要培养庾翼的声望,为将来接班而安排的,而庾翼的死又打乱了庾冰的意图,所以庾冰才会在朝中显的那么失魂落魄,着急的为庾方请封了。”
“可他现在毕竟是丞相啊。”
“先帝驾崩之时,安排了四位辅政大臣,郗鉴是个老好人,不会参于党派之争,刘惔淡泊明志,喜欢清净,更不可能参于其中,只有会稽王司马昱在对抗庾冰,现在司马昱声望正盛,已经超过了庾冰,现在朝中大臣支持司马昱的居多,而支持庾冰的越来越少,扳倒庾冰,应该时日不远了。”
谢玄点了点头,说道:
“到哪时,就是我们推行土断之日了。”
谢安笑了起来,说道:
“希望没有第二个庾冰吧。”
谢玄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谢安,谢安扭过头来对谢玄说道:
“你刚出征回来,肯定也很疲惫,早些休息去吧。”
谢玄拱手谢过之后,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