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无,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王倩在屋里熬了药拿来喂给他喝了,又休息半天,意识才开始逐渐清醒了些。
屋外仍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街巷间依稀传来三五句人声,只是这声音飘过来时已经很小了,他也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他教过几天的学生——那个叫做陈苗的少女,像往常一样过来了,只是这次手上却提了一篮鸡蛋和两斤猪肉,让他有些欣慰感动。
于是便趁着感动之余,拿出那本《大新字典》,又教了两页生字。好在刚开始的时候本就没有塑造出什么师道威严,这时候躺在床上教课倒也没有心理包袱。
啧,其实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小姑娘在一旁满脸认真,一遍遍抄写着生字,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嘛。
他心里想着,自己却先喜欢上了这种安静温馨的氛围。
随后几天一切照旧,每天都要喝两碗黑乎乎的汤药,然后就裹在被子里哪也不能去。虽说只是寻常的风寒感冒,可这年头的医疗条件终归比不了后世,弄不好就会恶化。后世总说病不起,这时代才是真的病不起。
天气渐渐放晴,王倩却依旧没有往布庄去。因了他这场风寒,小姑娘倒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以后不再去布庄做工,就留在家里读书写字洗衣烧饭了。
这期间朱老头和陆温陆续来过,见到他病了,也都送了些药材补品,各有慰问。只是这两人,前者属于私交,后者则是公谊的性质多些,言谈自也不同。
朱老头与他没什么利益往来,平日里倒是可以做到言谈无忌。有时候他无意间说些惊人之语,多是离经叛道,与这时代格格不入,老头也不介意,反而会沉下心来深思。只是最后不管说得对不对,都会摇头数落两句。
看到他没什么大碍之后,老头刚松口气却又笑骂了起来。嗯,大抵还是因为前些日子抄录的那首《卧春》,老头在家里研读多日,这时候终于醒悟了。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啧,你这少年,枉了一身才学。”
老头摇头骂了两句,却又说起前几日被送进县衙里的薛成。王俊对此倒没有太惊讶,最初见到这老头的时候,就猜到对方很可能当过官,后来看其言谈举止,也就愈发确定。若是老头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才是奇怪。
只是,这么想的话…
王俊轻轻蹙了蹙眉,问道:“那贡米的事情你也知道咯?”
朱老头想了想,只是说道:“这事儿要是能成,对你不是挺好嘛。想想,以后西陵万户人家受你恩泽,陆县令也要仰仗着你。田地随你选,农户任你挑,再以市价十倍买你的米,那日子,不正是你想要的富贵闲人么。”
王俊躺在床上翻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我现在倒是比谁都闲,就是一点都不富贵。”
说着瞥他一眼,又道:“老头啊老头。啧……其实这事情能不能成,应该全是劳烦你吧?”
朱老头只是轻轻笑了笑,却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