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把缰绳交给侍立在门口的仆人,又把斗笠蓑衣撤去,回到府内时,已有人忙着烧好热水,待把一身风尘泥浆洗尽,换上干净舒爽的衣袍,院子里的雨声也渐渐轻了许多。
碧空如洗,雨后残阳,迸射着一丝丝鲜红的光辉,愈发显得耀眼夺目。陆温见过了老父,又招来管家问了问府内这段时间有无发生特殊的事情,随后便撑着伞,朝着县衙走去。
正月里他早早就去到了郡里,一来是依礼照例给上官拜贺,二来也顺便解释了贡米的事情。要说还是朱老头雷厉风行,直接导致此事定下来后,他都还没来及向郡里知会一声。试想这么大的事情直接上报朝廷,却没有经过该管的郡里,难免会惹人闲话遭人怨。
于是陆大人便趁着新年,奔赴数百里拜会了郡守,又是好一番解释。好在郡守大人虽有怨言,但终究是明事理的人,洗去僭越之嫌,也给予了一定的称赞。
去到县衙的时候,县里几位主官也都闻讯赶了过来。一众官吏在衙门里碰了个面,也不过多客气,便即由县里功曹史把近来许多事情一一汇总,再细细禀告。
陆温面无表情听着,有时也会插上一两句,总体而言最关心的还是春耕农事。待到功曹史叙述完毕,得知一应政务都有条不絮进行着,才满意地点点头,正色道:“春耕的时候一定要把贡米当作头等大事来办。虽然往后县里就免了假税,但不代表这些人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以后贡米那边,耕地开渠,插秧收割,凡免税的农户都要轮流出力帮忙。我大致算了算,即便用上一千亩地来种贡米,这些农户们轮着帮忙,一辈子也轮不到几次。徐功曹,这几天你好好琢磨琢磨,尽量弄出个最合理公平的方案,相信百姓们也是明事理的人。”
功曹史点头应了声,小步退出一段距离,转身离去。
陆温喝了口水,看了眼众人,忽然间话锋一转,问道:“那件凶案怎样了?有无抓到凶徒?那些人甚是嚣张,某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说的却还是年前无头案,那夜陆家寿宴,有人当街杀人不说,还敢把头当成贺礼送到了陆家。县令大人平日里看不出来,心里还是格外愤怒的。倒是年后又去了郡里,还不知道近日发生的祸事。
堂上众人立刻噤声,纷纷低垂下脑袋。县尉宋贤暗暗叹了口气,被陆温直勾勾的盯着,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最终只好硬着头皮把老徐之前未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温愈发怒气勃发,但好歹还是克制了下来,随后望了眼满脸尴尬的佐官,又有些于心不忍,当即长叹一声,缓声道:“……非是陆某故作姿态,实在匪患不平,百姓遇害,我等面上也无光彩。何况如今贡米事成,郡里也有许多观望之人,正是万众瞩目之时……还望诸位尽心尽职啊。”
一众人暗自凛然,纷纷点头回应,不多会儿便即散去。
宋贤很快回到本署官寺,在回廊外来回踱步,想了半天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正暗自愁闷时,却听外面传来阵阵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喝骂。
他顿时皱了皱眉,正待训斥一番,抬头时却见到一众捕役押着一名女子快步走了进来。那女子浑身泥浆,被反绑住了双手却依然凶狠,挣扎得厉害。
宋贤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头前带路的一人,忙问道:“季威,这是何人?”
刘闯微微见礼,脸上仍残留着几分惊讶,说道:“大人,这便是那日逃走的女贼,弟兄们追了许久才把她抓住,真是没想到啊……”
“好,好啊!”宋贤忍不住击节赞叹,激动道:“季威啊,可真乃宋某之良将也。陆大人刚刚还严令我等彻查贼匪……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请功。”